眾所周知,“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古為今用,推陳出新”是對待傳統(tǒng)文化的正確態(tài)度,但為了具體地而非抽象地體現(xiàn)中華精神文脈在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傳承,我們必須探討這16字與中華文化優(yōu)秀傳統(tǒng)之間的具體關(guān)聯(lián)。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和諧”范疇與儒家的“貴和”思想的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
“和諧”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重要范疇。在總結(jié)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尤其是文革時期“內(nèi)亂”的慘痛教訓的基礎(chǔ)上,自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提出構(gòu)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之后,建設(shè)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已成為深入人心的一個社會建設(shè)目標。與西方社會在現(xiàn)代化進程中提出的社會建設(shè)價值目標相比較,把“和諧”確定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重要范疇,不能不說其具有濃厚的“中國特色”。
“禮之用,和為貴”,是儒家對于社會秩序的一個重要價值取向。子貢評價孔子說:“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所謂“動之斯和”就是能使民眾團結(jié)一致,同心協(xié)力。荀子對此進一步解釋道:“義以分則和,和則一,一則多力,多力則強,強則勝物。”所強調(diào)的就是“和”對于社會各層次團結(jié)的要求。
“和為貴”的思想,成為儒家一個核心的社會政治思想。儒家政治思想中的這一“貴和”取向,具有二個不同于其他學說的鮮明特點在于:第一,在理論層面上,儒家所指的“和”,并不與“同”等義。孔子說,“和而不同”,這就是說,“和”是保持多樣性和差異性中的一致,它是立基于“不同”、“差異”之上的“和合”。第二,在實踐層面上,儒家為貫徹“和而不同”,提出了“忠恕之道”和“中庸之道”兩個針對性極強的道德實踐原則。正像康德政治哲學中強調(diào)寬容,把寬容視為最重要的政治道德一樣,儒家則把“忠恕之道”與“中庸之道”視為“君子之道”。“忠恕之道”實際可分“忠”之道與“恕”之道兩個方面。“忠”強調(diào)的是在人倫關(guān)系中的自覺和責任。在“吾日三省吾身”中就有一條“對朋友謀而不忠乎”的自省條款,可見“忠”在儒家日常倫理中的重要性,在政治思想中,“忠”更具有突出地位,在中國古代社會,在血緣為脈的家族譜系內(nèi)部,“忠”是以“孝”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而在封建政治序列和譜系中,對為政者的基本要求就是“忠”,不僅要求下位者對上位者“忠”,也要求個體對“群體”乃至國家、社稷“忠”。內(nèi)外發(fā)生沖突即忠孝不能兩全時,要求以忠代孝,忠為先。而“恕”則強調(diào):“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鬃佑每隙ň渑c否定句兩種句型,表達了同一個原則,強調(diào)了踐行恕之路徑,其中內(nèi)涵方法論原則就是“推己及人,將心比心”,即在變動不居、紛繁復雜的人際關(guān)系互動中,講究換位思考。
除“忠恕之道”之外,“中庸之道”也是儒家社會政治思想中的重要一維。孔子極為推崇“中庸”精神,他說:“中庸之為德也,甚至矣乎!民鮮久矣”。所謂“中庸”,就是“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孔子把中庸視為一種至高的境界,通過“中庸之道”作為處理人際關(guān)系和社會事物的實踐原則,以此達到“致中和”的境界。長期以來,坊間不少人把“中庸之道”理解成“折衷主義”、“和事佬”,其實不然,據(jù)《論語》所述,忠恕之道與中庸之道是相互契合的。通過《論語》中把“忠恕之道”解釋為“過猶不及”、“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以看出,中庸之道的“中”,不同于折衷主義的“中”,不是不講道理,善惡不辨的“中”,而是指“適度”、“適當”、“有分寸”,就是“無過無不及”,中庸之道之“和”也不是“瞎湊合”,而是指一種比例協(xié)調(diào),配合適合,行為得體的處事本領(lǐng),以此求得總體上達到和諧的狀態(tài)。從孔子說“和而不同”,已可以明白“和”是區(qū)別于“同”的,在復雜多樣的事物和關(guān)系面前,取中庸之道,即凡事講究適當、適度、分寸,比例協(xié)調(diào)、配合得當,才可能達到“和”與“諧”的境界。由此可見,“中”與“和”,實在是“中庸之道”的精義所在。
如果說“忠恕之道”與“中庸之道”都屬于社會行為層面的指導原則的話,那么孔子提出的“寬”(寬容)則屬于更深層次的社會心理、心態(tài)層次的東西??鬃釉鴮?ldquo;仁”的德目細化為“恭”、“寬”“信”、“敏”、“惠”,此間的寬,是可以作“寬容”解的,只有具有了寬容的心態(tài),“忠恕之道”、“中庸之道”才能得以實行。寬容是比前者更為基礎(chǔ)的東西,房龍通過他的名作《寬容》,已向我們揭示了這一范疇對于人類正常的社會生活的重要性。在儒家看來,“有容,德乃大”。寬容能彰顯人的德性??鬃诱f:“寬則得眾。”寬容是緩和人際關(guān)系,消除矛盾,使彼此得以和諧相處的重要心態(tài)。當然,儒家先哲雖然有過對寬容極為精彩的理解,但另一面在實際生活中,儒家的不寬容也是淋漓盡致的。實際上,儒家的寬容是有條件的、相對的。歷史上也有其大規(guī)模排斥打擊異己的記載。但在此我們不是對歷史作評價,而是對思想作評價。“忠恕之道”、“中庸之道”與寬容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是客觀存在的。
儒家“和為貴”的社會價值追求,為大眾所熟悉。傳統(tǒng)文化中,“一家之計在于和”、“家和萬事興”等諺語,在民間也早已廣為流傳。這些都只強調(diào)了“和”的重要性。但儒家社會政治思想中,除了對“和”的重要性的強調(diào)之外,更為珍貴的是,它對提供了達到“和”的境界的中間環(huán)節(jié)——人際的待人處世之道及處理人際關(guān)系應有的社會心態(tài)給出了自己的說明和解釋,而這些詮釋,在那個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代,是被作為封建余孽猛烈抨擊的,這使從那個年代過來的許多人至今難以徹底肅清流毒,不僅一些人的思維方式,連講話、做事的所謂“manner”仍帶有歷史的痕跡。“紅衛(wèi)兵”、“造反派”的影子還若隱若現(xiàn),而現(xiàn)在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落實“和諧社會”的建設(shè),不僅要從“政治意識形態(tài)”方面提高認識,更需要從社會文化層面,從社會心態(tài)到為人處事、行為原則上都要有所傳承??梢姡?ldquo;和諧”納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正是對中華精神文脈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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