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覺哉同志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優(yōu)秀黨員、“延安五老”之一，“長征四老”之一。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新中國司法制度的奠基者之一，著名的法學家和教育家、杰出的社會活動家、法學界的先導、人民司法制度的奠基者。曾任首任內(nèi)務部長，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等職務。

作為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謝覺哉同志的思想經(jīng)歷了三次大的轉變，最終堅定了馬克思主義的信仰。研究他的思想，尤其是青少年時代的思想轉變歷程，對當代青年樹立馬克思主義價值觀、堅定共產(chǎn)主義遠大理想有著重大意義。

從傳統(tǒng)文人的救世濟民思想向樸素的民主主義思想轉變（1901—1911）

新學啟蒙，立志救國。謝覺哉1884年出生于湖南寧鄉(xiāng)較偏僻的堆資山村，其父謝恢前同情貧苦鄉(xiāng)民，頗具正義感。母親出生窮苦人家，勤儉良善。良好的家教，從小便潛移默化影響著他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幼年的謝覺哉在家庭的引導下，四歲從師，至十一歲已熟讀四書五經(jīng)。十七八歲時入當?shù)剌^為知名的私塾小金陀館學習，系統(tǒng)習閱《資治通鑒》、《海國圖志》等史書和名著。主教李藕蘇先生傳統(tǒng)知識豐富、思想較為開明，使得謝覺哉的視野和思維日益開闊。但是其對新學接觸較少，對《天演論》等進步思想一無所知。囿于地理位置偏于一隅等客觀條件，此時他的思想還屬于封建傳統(tǒng)文人范疇。在《撤武論》中，他建議清政府加強武備，切不可誤以為“和議已成，化干戈以玉帛，無庸急講武以生疑于鄰”，否則無法在與列國交往中占據(jù)主導地位。在《原強》一文中，對資產(chǎn)階級維新派“興民權、設議院”的主張不以為然，而較為贊同洋務派的變法主張。隨著學習的進步，很快在《問議院立制以何國為最善》中轉變了思想，認為國家欲富強需要學習西方的議會制度。

當時的中國，被列強的堅船利炮撬開國門，完全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清政府為維護風雨飄搖的統(tǒng)治，打著新政改革的旗幟卻依舊裹足不前。主權淪喪、民族受辱、文明掃地。這對“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知識分子是莫大的打擊。破碎的山河，遍地的貧苦，腐朽的王朝，催動著懷有拳拳愛國之心的中華兒女，為國家和民族的未來，苦苦思索。

謝覺哉對許多傳統(tǒng)制度嗤之以鼻，對科舉制度尤甚。1899年受父命參加科舉考試，因搜身而覺受辱，從此對科舉考試十分厭惡。1905年，依然受制于“宗族稱孝，鄉(xiāng)黨稱悌”的傳統(tǒng)思想，再次應試，成為最末一科秀才。在1904年寫就的《中國欲興人才宜除積弊說》中，他批評科舉考試“真?zhèn)斡?rdquo;，無法為國選材，只會“長僥幸之習”。獲得所謂功名后，作“十數(shù)年筆舞墨歌，贏得一張倒票；兩三月打恭作揖，賺來幾串現(xiàn)錢”的對聯(lián)以諷刺前來恭賀的趨炎附勢之人。這一階段的謝覺哉，雖然認識到以科舉制度為代表的一些傳統(tǒng)制度存在種種弊端，但是思想尚未突破傳統(tǒng)文人范疇，對封建統(tǒng)治并未完全喪失信心。

悲天憫人，民主萌芽。傳統(tǒng)觀念中，科舉及第意味著社會地位的躍遷。考取秀才后的謝覺哉并未滑向地主豪紳之流，而是在樸素正義感的驅動下，不改為民解憂的本心，并在目睹社會現(xiàn)實后，產(chǎn)生了反抗封建官僚體制的意識。導火索源于他的親身經(jīng)歷：一是1906年發(fā)生的公審盜賊案，使他看清了封建制度下大地主大豪紳的貪婪和殘忍，“為民捍患弭災”的期待終究不能依靠吃人的封建制度。從此，他不再參與任何地主豪紳舉辦的活動，與封建惡霸勢力徹底決裂；二是1907年懷著學習岳父何秋巖“長為鄉(xiāng)間除疾苦”的濟世理想，棄教從醫(yī)。兩年間，目睹因貧窮吃不起藥、治不起病的窮苦百姓雙目失明甚至死去的人間悲劇。內(nèi)心痛惜之余，他意識到“社會的病大于人體自身的病”，思考基層民眾困頓的社會原因；三是1910年，他初到傳播新學的安化縣培嬰學校任教，長沙發(fā)生饑民搶米事件。在周遭大多數(shù)同事站在維護舊秩序的立場上，并對此表示指責時，他認真考察起因和過程，對時局進行獨立分析和思考，認為饑民搶米是封建統(tǒng)治者過度壓迫勞動人民的結果，是“官逼民反”而非“搶劫”。此時，他的思想發(fā)生重大轉變，逐漸認識到依靠封建守舊的清政府無法帶領民族走上獨立富強之路，更無法御列強于國門之外，變革勢在必行。他開始同情勞動人民的反抗斗爭，由傳統(tǒng)文人的救世濟民思想轉向樸素的民主主義思想。

從樸素的民主主義思想向革命民主主義思想轉變（1911—1921）

求學長沙，革新思想。1911年，謝覺哉走出偏居一隅的山村，前往省會長沙求學。彼時的長沙城，在部分先進人士的影響下，成為國內(nèi)革命思想活躍、革命勢力發(fā)展較快的地區(qū)。他考入湖南商業(yè)教員講習所，以此作為學習新學的跳板，思想發(fā)生重大變化。他在學習進步知識的同時，積極參與救亡圖存的革命運動，5月參與聲援鐵路工人大罷工的集會，反對清政府向帝國主義出賣鐵路權。當長沙在武昌起義成功后宣布“獨立”時，他高喊“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在《壬子錄》等作品中，批判反動軍閥袁世凱、黎元洪的虛偽面目。他的思想發(fā)生了重要變化，“由樸素的反封建的文人逐步向革命的新文化戰(zhàn)士轉變”，開始明確反對君主專制，批判舊軍閥舊官僚，贊同民主共和，只是“對時局憤慨，喜接受新思潮”卻“并無黨派關系”。

辛亥革命的勝利果實被以袁世凱為代表的大地主和買辦資產(chǎn)階級竊取后，謝覺哉和眾多有志之士一樣感到迷茫。1913年夏，好友姜夢周寫信邀請他去云山學校任教，十年時間，他同姜夢周、王凌波等進步教師一起，推動學校教育改革，倡導新學，宣傳革命思想。將救國救民之志寄托于教育，培養(yǎng)學生的愛國意識和奉獻精神。

1919年反帝反封建的五四運動爆發(fā)，他不顧湖南軍閥政府封鎖消息的態(tài)度，在國恥紀念大會上向師生講述中日交涉情況。后聽聞北京學生游行示威，他與王凌波等帶領師生積極響應省學聯(lián)組織的抗議活動。不僅在國難當頭時呼吁“收回青島主權”，而且在學校內(nèi)部反對封建守舊，宣揚民主思想。云山學校在重壓之下取消祭孔祭劉儀式，他親手將校訓改為具有新理念的“務勤崇樸盡忠尚公”。謝覺哉為擴大師生視野，緊跟社會新思想、新文化、新動態(tài)，訂購進步書刊如《新青年》、《湘江評論》等，促進了革命理念的傳播。他也意識到僅靠教育難以改變積貧積弱的時局，資產(chǎn)階級改良思想也無法適應中國求變的目的和艱難的現(xiàn)狀，需要喚醒并動員廣大民眾的愛國精神，調(diào)動民眾參與社會變革進程，使國民成為管理國家的主人。五四運動，成為他思想轉變的重要分水嶺。

深刻反省、自求進步是謝覺哉自身鮮明的性格特點，毛澤東、何叔衡等愛國進步人士是他人生之路的重要明燈。1920年，湖南驅逐北洋軍閥張敬堯的運動取得勝利。湖南通俗教育館館長何叔衡多次寫信給好友謝覺哉，邀他擔任《湖南通俗報》主編。這成為他思想轉變的重要轉折點。他在編輯會議上結識毛澤東，在如何辦好報紙的討論上，毛澤東指出，報紙的態(tài)度要明確，文字要為一般群眾所易懂，根據(jù)事實說話，少談空洞的大道理。這些觀點深刻影響著謝覺哉，也讓他對久聞而初得見的這位青年由衷地欽佩。為了辦好報紙，謝覺哉經(jīng)常深入社會調(diào)查各階層群眾的實際生活，研究社會現(xiàn)實，揭露軍閥政府的反動本質(zhì)，重視民權，動員群眾。此時的謝覺哉已突破傳統(tǒng)文人的思想局限，轉向革命民主主義，并且繼續(xù)探索其他更有利于中國發(fā)展進步的思想。

從革命民主主義思想向馬克思主義思想轉變（1921—1925）

追求進步，尋覓真理。1921年初，經(jīng)毛澤東、何叔衡推薦，謝覺哉加入進步團體新民學會。新民學會1918年由毛澤東、蔡和森等創(chuàng)辦，早期宗旨是“革新學術，砥礪品行，改良人心風俗”，后以宣傳馬克思主義為方向，是當時國內(nèi)最重要的革命進步團體之一。謝覺哉從會員交流中得知，在新民學會年會上大家對選擇何種方法改造中國進行了激烈辯論。由于初入學會不久，對西方社會思想缺乏系統(tǒng)認知，他尚未能對此作出回答，但認為“同一學會，則以奉同一主義為宜”，開啟了探索救國新主義的新征程。

謝覺哉在初步了解西方社會思潮后，對無政府主義頗為欣賞，對馬克思列寧主義尚缺乏科學深入的認知。對于蔡和森提出的學習俄國走暴力革命道路，他認為“其議論詼奇可畏”，贊成無政府主義的“調(diào)和”理念。1921年10月陸續(xù)聽鄧中夏、毛澤東的演講，開始對共產(chǎn)主義有了新的認知。尤其在鄧中夏《無政府主義與共產(chǎn)主義的比較》演講之后，他認真比較了兩種主義的不同點，對馬克思主義投以更多的目光。這一階段，謝覺哉開始用辯證思維分析中國的現(xiàn)實問題，逐漸意識到馬克思主義可能才是適合中國的真主義。

1922年夏，守舊派企圖停辦云山學校，并采取威逼利誘等卑劣手段對付持反對意見的謝覺哉、王凌波等人。而謝覺哉等人不畏強權、據(jù)理力爭，最終迫使縣政府和守舊派校長李翰庵以失敗告終。這次斗爭實踐，不僅鍛煉了他的心智，由思想文化斗爭轉向政治斗爭，而且堅定了他的革命決心。關于如何改造中國社會，謝覺哉認為在艱難的現(xiàn)實面前，需要“新之勢力集中一點——奪取政權”，并論述了如何奪取政權的想法。此時的謝覺哉，已放棄無政府主義溫和遷就的觀點，轉向馬克思主義的暴力革命觀點，“從激進的民主主義者轉變?yōu)橐粋€馬克思主義者”。

1924年正在寧鄉(xiāng)甲種師范教書的謝覺哉聽聞國共合作和新三民主義的消息，感到十分振奮。積極組織學生學習馬克思主義學說、教材，教普通民眾識字，宣傳十月革命的經(jīng)驗精神，介紹社會主義制度的優(yōu)越性。在社會實踐方面，揭發(fā)團防局長楊致澤的惡劣行徑，倡導抵制日貨，抗議日本帝國主義殺人暴行，號召“打倒國際帝國侵略主義”，在實踐中進行革命斗爭。

1925年，謝覺哉赴共產(chǎn)黨創(chuàng)辦的湘江學校任教師。在新的環(huán)境影響下，在主動對比抉擇后，他深刻認識到無論是封建軍閥、官僚，還是各種改良主張，均不適用于中國社會，只有無產(chǎn)階級的馬克思主義道路才能拯救中國于水火。不久，經(jīng)何叔衡、姜夢周介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成為一名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在家書中，他寫道“革命前途未可知，我已以身許黨”。從此，中國共產(chǎn)黨多了一位不怕艱難、不畏犧牲、永不叛黨、為民服務、為國辛勞的鋼鐵戰(zhàn)士。

“青年的命運，從來都同時代緊密相連”?？v觀謝覺哉同志青少年時代，堅定馬克思主義信仰經(jīng)歷了尋找、理解、比較和抉擇的過程。這與中華民族近代探索救亡圖存的過程十分相似。相較于一時興起，歷經(jīng)斗爭比較后的信仰更加冷靜且堅定。謝覺哉的一生正如好友在延安所贈詩句：“為黨獻身常汲汲，與民謀利更孜孜”描述一般，樂為“焦官”（不拿報酬的官）多做事，甘作公仆心即安。

謝覺哉的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1925年以后）

大革命失敗后謝覺哉隨組織轉入地下工作，這段時期他學習了《列寧主義十二講》初步了解了馬克思主義的內(nèi)涵，對人民政權建設和武裝斗爭的重要性有了新的認知，并參與蘇維埃政府多項法律制度條例的起草，為工農(nóng)民主政權的法制建設作出了重要貢獻。1936年，謝覺哉參與領導了時任中央政府開展的縣鄉(xiāng)民主選舉，并進入陜甘寧邊區(qū)法制委員會。1937年，謝覺哉出任中央西北辦事處的司法部長，組織成立了首個司法研究學會，主持起草了多項法規(guī)條例，推動了新民主主義司法建設工作，為黨的司法建設積累了寶貴經(jīng)驗。1940年，謝覺哉出任陜甘寧邊區(qū)中央局第一副書記，并兼任邊區(qū)政府秘書長，參議會組建之后，當選副議長。謝覺哉為黨的“三三制”政權建設工作付出了大量精力，相繼發(fā)表了多篇理論文章，對“三三制”政權的形式、內(nèi)容以及作用等進行闡述，為民主黨派、民主人士和人民群眾了解共產(chǎn)黨的執(zhí)政理念進行了卓有成效的努力，獲得黨內(nèi)和邊區(qū)各界人士的廣泛贊譽。在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的影響下，在艱苦卓絕的革命斗爭過程當中，謝覺哉認識到法律應當執(zhí)掌在人民手中，政權必須具備徹底的人民性質(zhì)，才能夠真正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

1945年以后，謝覺哉法律思想日益成熟?？箲?zhàn)結束后至新中國成立前，謝覺哉主要負責領導“憲法研究會”以及后來的“法律研究委員會”，并組織相關專家從事憲法草案的起草工作和各項部門法草案的制定等立法活動，還主導了廢除國民黨《六法全書》的廢舊立新的法律運動。1959年以后，在不斷的法律實踐中，謝覺哉法律思想進一步完善。他指導全國司法系統(tǒng)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與完善工作，對司法工作進行了大量思考，使其法律思想得到進一步充實。

謝覺哉的法律思想有著重要的時代貢獻?？偨Y其留下來的法律思想遺產(chǎn)，結合建設現(xiàn)代法治國家的具體國情，借鑒發(fā)掘其中的精華，有助于在新時代更好地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法治體系，為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添磚加瓦。

一個時代、一個社會的先行者，往往具備某種品質(zhì)——未敢忘憂國。家國天下、濟世救民的情懷就是他們堅韌不拔、勤學善思的動力之源。只有走出“小我”的人，才能被人民銘記，被時代銘記。廣大青年，應當學習謝覺哉同志一生為國為民的情懷，不畏艱難險阻的堅強意志，始終以飽滿的精神服務人民的初心本色。在思想上求進步，在行動上求發(fā)展，用一生之力續(xù)寫青春贊歌。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