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淵之盟是北宋在遼國大舉南侵的壓力下與之簽訂的城下之盟,從此,北宋開始了對外輸幣納絹、割地求和的屈辱歷史。研究澶淵之盟以及北宋的戰(zhàn)略失誤,對我們從中吸取深刻教訓,極其重要。
一、澶淵之盟與兩種路線的斗爭
公元1004年,遼國蕭太后與遼圣宗耶律隆緒以收回瓦橋關為借口,親率20萬遼軍南侵。遼軍兵分三路,深入北宋腹地。“十一月,庚午,攻破德清軍。壬申,次澶淵。”離遼圣宗飲馬黃河的夢想僅一步之遙。
遼軍長驅直入,北宋朝野震動。以王欽若為代表的畏戰(zhàn)派以“請幸”金陵、成都為名,向宋真宗趙恒提出南撤主張。 所謂的“請幸”其實就是畏戰(zhàn)逃跑。在一幫畏戰(zhàn)派的慫恿下,趙恒的意志開始動搖。
事實上,由于沿途宋軍的堅決抵抗,遼軍的戰(zhàn)斗力、戰(zhàn)斗意志都已明顯下降。而且,遼軍的后勤補給線越拉越長,被沿途宋軍襲擾,軍需供應隨時有被掐斷的危險。換句話說,到了澶淵,遼軍的戰(zhàn)略勢能已經到了極限,戰(zhàn)場形勢對遼軍開始不利了。
對遼軍的情況,北宋宰相寇準心知肚明。所以,趙恒拿著畏戰(zhàn)派的南撤意見問寇準時,“(寇)準心知二人謀,乃陽不知,曰‘誰為陛下畫此策者,罪可誅也。’” 接著,寇準冷靜地向趙恒分析戰(zhàn)局:“今陛下神武,將臣協(xié)和,若大駕親征,賊自當遁去。不然,出奇以撓其謀,堅守以老其師,勞佚之勢,我得勝算矣。奈何棄廟社欲幸楚、蜀遠地,所在人心崩潰,賊乘勢深入,天下可復保邪?” 寇準不愧是一個優(yōu)秀的政治家,把戰(zhàn)略態(tài)勢的發(fā)展、正反兩個方面的結果分析得十分透徹。
對于當時宋軍在戰(zhàn)略上的優(yōu)勢,軍事將領楊延昭 在奏章中也說得很精辟:“契丹頓澶淵,去北境千里,人馬俱乏,雖眾易敗,凡有剽掠,率在馬上。愿飭諸軍,扼其要路,眾可殲焉,即幽、易數(shù)州,可襲可取。”
以寇準和楊延昭為代表的的主戰(zhàn)派的立場和觀點一言以蔽之,就是遼軍“去北境千里”,軍需補給是它的“阿喀琉斯之踵”,所以,遼軍看似強大,其實已是強弩之末。只要宋軍戰(zhàn)略、戰(zhàn)術應對得當,嚴陣高墻,堅壁清野,不斷襲擾遼軍補給線,遼軍自亂。那時就可以全殲遼軍,奪回燕云十六州。
在寇準和楊延昭等人的力諫下,趙恒同意御駕親征。“丙子,帝次澶州。” 但是,即便是御駕親征也是一波三折。到了澶淵南城 ,趙恒和畏戰(zhàn)派大臣的畏戰(zhàn)情緒又開始作祟了。他們不愿意渡過黃河到宋遼兩軍對陣的澶淵北城去。于是,主戰(zhàn)派和畏戰(zhàn)派在澶淵南城又發(fā)生了激烈的斗爭。
“及至南城,契丹兵方盛,眾請駐蹕以覘軍勢??軠使陶堅唬?lsquo;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非所以取威決勝也。且王超領勁兵屯中山以扼其亢,李繼隆、石保吉分大陣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鎮(zhèn)赴援者日至,何疑而不進?’”
事實證明,御駕過黃河的必要性和安全性是毋容置疑的,可畏戰(zhàn)的趙恒和大臣們依然不肯渡河。在這個關鍵時刻,寇準為國家利益奮不顧身的可貴品質發(fā)揮了作用,他看見太尉高瓊在另一個屋內,就拿話激他:“太尉受國恩,今日有以報乎?” 高瓊被寇準的抗戰(zhàn)決心和凜然正氣所感染,當即回答:“瓊武人,愿效死。”
這樣,寇準找到了強有力的志同道合者。面對畏戰(zhàn)情緒籠罩下的朝廷,寇準力挽狂瀾,力排眾議,力促過河。對這一段歷史,史書記載得非常詳細:
“(寇)準復入對,瓊隨立庭下,準厲聲曰:‘陛下不以臣言為然,盍試問瓊等。’瓊即仰奏曰:‘寇準言是。’”
“高瓊亦固以請,且曰:‘陛下若不幸北城,百姓如喪考批。’簽書樞密院事馮拯 在旁呵之,瓊怒曰:‘君以文章致位兩府,今敵騎充斥如此,猶責瓊無禮,君何不賦一詩韻退敵騎耶?’”
“準曰:‘機不可失,宜趣駕。’瓊即麾衛(wèi)士進輦,帝遂渡河……”
史書記載,到了浮橋上,御駕又打退堂鼓了。
“至浮橋,猶駐車未進,瓊乃執(zhí)撾筑車夫背曰:‘何不亟行!今以至此,尚何疑焉?’上乃命進輦。既至,登北門城樓,張黃龍旗,諸軍皆呼萬歲,聲聞數(shù)十里,氣勢百倍,敵相視益怖駭。”
趙恒雖不敢過黃河,但是在寇準、楊延昭、高瓊等大臣的推動下,完成了渡過黃河的歷史性之舉。當趙恒登上北城城門樓時,幾十萬宋朝軍隊和老百姓信心大振,遼軍驚恐萬分,對戰(zhàn)雙方的士氣就是這樣此消彼長地發(fā)生了改變。事實證明,統(tǒng)帥的意志是影響士氣的重要因素。
到了澶淵,遼軍無法再往南推進一步,軍需補給相當困難,遼軍統(tǒng)帥蕭太后和耶律隆緒都有退兵的想法,而趙恒親征對遼軍士氣打擊也很大。后來,更令遼軍統(tǒng)帥沮喪的事情發(fā)生了:在兩軍對峙期間,遼方統(tǒng)兵大將蕭撻覽在陣前中被宋軍的遠程武器三弓床弩射殺,使得遼軍更無心戀戰(zhàn)。但是,蕭太后和耶律隆緒心中都很清楚,遼國安全撤軍的前提是宋軍不進行打擊,否則在自己撤退的過程中,軍心渙散,再被沿途的宋軍合圍,蕭太后和耶律隆緒母子都可能成為宋軍的俘虜。這時,投降遼國的王繼忠 給二人提供了一個重要信息—趙恒和不少大臣都希望和談。得到這一重要的信息后,蕭太后和耶律隆緒決定“密奉書請盟”,令王繼忠給趙恒接連寫信求和。
趙恒看到信后大喜過望,準備立即派人以向遼國納幣的條件議和,但是寇準堅決反對,他提出了和談的條件:遼國向宋朝稱臣,“且獻幽州地” 。很明顯,寇準的立場和態(tài)度令趙恒難以接受。在他看來,寇準已經成為自己急于和談的障礙。“帝厭兵,欲羈縻不絕而已。有譖準幸兵以自取重者,準不得已,許之。帝遣曹利用如軍中議歲幣,曰:‘百萬以下皆可許也’”。“幸兵以取自重”是一頂巨大的“帽子”,面對畏戰(zhàn)派強大的政治壓力和輿論壓力,寇準不得已,只好同意趙恒的以歲幣換和平的停戰(zhàn)條件。但對于百萬歲幣這樣的條件,寇準當然要反對。所以,在曹利用出使遼軍前,寇準要進行止損,“準召利用至幄,語曰:“雖有敕,汝所許毋過三十萬,過三十萬,吾斬汝矣。”
在與遼軍談判的過程中,曹利用雖然堅持了寇準的底線,也嚴詞拒絕了遼國的索地要求 ,但他也不敢提出讓遼軍承認侵宋的嚴重錯誤以及退還燕云十六州等條件。最后,宋遼簽訂了澶淵之盟,雙方約定如下:
1、宋遼為兄弟之國,遼圣宗年幼,稱宋真宗為兄,后世仍以齒論。 2、宋遼以白溝河為界,雙方撤兵;此后凡有越界盜賊逃犯,彼此不得停匿;兩朝沿邊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創(chuàng)筑城隍。3、宋每年向遼提供“助軍旅之費”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至雄州交割。4、雙方于邊境設置邊境貿易市場,開展互市貿易。
談判結束后,趙恒十分高興。“遣監(jiān)西京左藏庫李繼昌使契丹定和,戒諸將勿出兵邀其歸路”。蕭太后和遼圣宗率領遼軍順利撤回幽州。這一過程史稱澶淵之役。在這個過程中,北宋內部始終存在著積極抗戰(zhàn)和茍安妥協(xié)兩種路線的斗爭,最終,茍安妥協(xié)路線占據(jù)上風,而澶淵之盟便是這一斗爭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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