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在領導機關是稀松平常的事,局外人還以為很風光,40年前出差卻并不風光。在改革開放拉開大幕的1978年,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加快農業(yè)發(fā)展若干問題的決定》,提出“恢復中國農業(yè)銀行,大力發(fā)展農村信貸事業(yè)”。國務院隨即發(fā)出《關于恢復中國農業(yè)銀行的通知》,說“恢復”,是農業(yè)銀行有三次組建三次撤銷的歷史,這次是第四次組建。恢復農業(yè)銀行要從各地抽調業(yè)務骨干,我便由河北省人民銀行調到中國農業(yè)銀行總行人事部。銀行干部實行垂直管理,基層行領導干部由上級行任免。我在人事部的工作就是對各省、自治區(qū)、直轄市、計劃單列市分行領導班子進行考核,提出班子調整、干部任免建議供領導決策。曾被調侃為“吏部天官”,一年到頭不停地在全國各地穿梭出差,“天官”甘苦有誰知。
出差前的準備就很繁瑣,正經工作之外先要向總務部借差旅費、借旅行包(就是人造革提包),總行出差的人多,提包供不應求,那時不像現在人人都有旅行箱;還要按比例拿北京糧票中的米票、面票、油票到糧管所兌換全國糧票。最困難的是買火車臥鋪票,那時出差乘飛機有級別限制,特殊情況要領導批準,不像現在誰都可以乘飛機。乘火車十幾二十幾個小時是常事,北京到烏魯木齊要76個多小時,三天三夜零4個多小時,夜間風沙擊打車窗,白天茫茫戈壁,疲憊乏味,往返途中就要一周!后來火車提速,北京到烏魯木齊只要31個多小時。民航的快速發(fā)展,放寬了乘飛機的條件,我們出差可以乘飛機了。有次行長要我到長春處理急事,抬腿就上飛機,當天到達,加班加點,連夜寫出工作報告,第二天一早飛回北京,行長說我“神速”,堪稱“加里森敢死隊”,我沒看電視,不知把我比作什么角色,“神速”的不是我,是交通工具。最愛坐夕發(fā)朝至的火車,去上海下班后上火車,睡一覺第二天一早到了,辦完事晚上乘火車第二天一早回到北京,不誤上早班,把時間用到了極致,還省了住宿費。想不到現在最快的高鐵,京滬僅4個多小時,北京吃早點到上海吃午飯!中國的高鐵發(fā)展太快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們到日本訪問,必乘坐新干線開洋葷。我國第一條120公里的京津城際高鐵,2008年運營,短短十年,到2017年底,我國高鐵運營里程2.5萬公里,占世界2/3,增加200多倍。我國第一條高速公路沈大高速,1990年運營,只有375公里,被譽為“神州第一路”,到2017年底,我國高速公路運營里程13.6萬公里,增加近400倍。起初對高速公路很無知,記得由沈陽乘車赴大連,上高速時的緊張興奮,不亞于第一次乘飛機。
出差常是十天半月,費用讓人不堪重負,住賓館吃賓館大灶伙食,每天1.2元,出差補助每天0.6元,每天自掏0.6元,遠超在家的消費。一次到某縣工作,縣領導要和我們吃飯,加了菜,那天每人收1.8元,超過我一天的工資!就有同志發(fā)牢騷:“城里的跳蚤,吃客哩!”我那時年輕,領導讓我管財務,出差前借款,回來報銷,還要詳細記錄每頓飯飯費、糧票,回京后按人頭分攤,收交回現金、糧票。
出差購物也是件煩心事。那時物資匱乏且不平衡,每次出差前,都有同事委托代買土特產品或北京沒有的商品,出差前按人名、購物名記在筆記本上。到了目的地,在辦理正事的空擋,走街串巷跑商店,買到后逐人逐件記錄,回到單位分物收錢。尷尬的是,買回來人家不滿意不要了,因是“貨到付款”,只能砸在自己手里。有位老領導嗜好杯中物,知道我到貴州出差,叫我給他買兩瓶茅臺酒。當時茅臺酒市面上買不到,我請遵義行的同志幫忙,他說給買了一箱每瓶12元,我說太貴了,問便宜的有什么酒,他們說董酒每瓶兩元多,我一合計一瓶茅臺買好幾瓶董酒,就買了兩瓶董酒?;貋砝项I導很不滿意,我說怕您嫌貴,砸在我手里,要我三個多月的工資啊。隨著時間的推移,代買商品就逐年減少了。
回憶40年間出差的甘苦,恍如昨日。40年彈指一揮間,現在交通四通八達,不愁購火車票、飛機票,出差無須帶現金,一卡走天下,物資十分豐富,誰還托人代買?即使有也少之又少,況且只要在手機上一點,天南海北的商家就會給你送上門。火車提速、高速公路遍布,盡管“中國崩潰論”的哀鳴“兩岸猿聲啼不住”,東方巨龍已經劈波斬浪“輕舟已過萬重山”! 撫今追昔,心潮澎湃,厲害了,我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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