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碑不朽在人間
其實,拍攝耄耋老兵也有“風險”。
2014年夏天,為了滿足96歲老戰(zhàn)士王國泰的心愿,李君放開車載著老人一同前往閆莊抗戰(zhàn)烈士墓地,看望他犧牲的223名戰(zhàn)友??箲?zhàn)期間,他和戰(zhàn)友們都是晉察冀軍區(qū)五團的。到達墓地,老人顫顫巍巍地走到每個有名字的和沒名字的烈士墓前,不禁回憶起當年的情景:有幾位戰(zhàn)友的尸體因為天熱在拉回來的馬車上就已腐爛,王國泰和戰(zhàn)友們把裹著蒿子草的濕毛巾捂在嘴上,一邊流淚一邊掩埋。
老人越說越激動,最后泣不成聲,哭倒在墓地的青草地上。李君放一看老人呼吸困難,急得直冒冷汗,如果老人有個三長兩短該怎么向他的家人交代呢?他趕緊輕輕地把老人抱上車,直奔醫(yī)院……
清明又至,我想在寫完這篇紀念文章后跟李君放要幾張照片原圖。打開他的微信朋友圈,看到他又去山里祭奠老兵了。到了晚上,估計他已經(jīng)從山里回來了,我才撥通了他的電話。
這次,他和張志平一起去平山蛟潭莊的深山里掃墓,祭奠老革命梁銀蘭的第一任丈夫趙三小。梁銀蘭老人抗戰(zhàn)時是村里的婦救會主任,認識了駐扎在村里的晉察冀二分區(qū)部隊的戰(zhàn)士趙三小。戀愛幾年后的一個寒冬,梁銀蘭找到正在易縣打仗的部隊,和趙三小結婚。新婚次日的傍晚,趙三小就在戰(zhàn)斗中英勇犧牲。他出生在山西,是個孤兒,家鄉(xiāng)那邊已沒有親屬。新娘子梁銀蘭就坐在丈夫的棺木上,忍著悲痛,冒著風雪,用牛車把他運回蛟潭莊安葬。新中國成立后,梁銀蘭調(diào)到北京工作,70年來每逢清明都回鄉(xiāng)上墳祭奠,從未間斷。去年年底,梁銀蘭老人去世。
前些年,張志平先生在拍攝《平山記憶》紀錄片時采訪過梁銀蘭老人幾次。他曾承諾,以后每逢清明時節(jié),一定讓“青草不枯,后繼有人”。所以,今天他和李君放帶著當?shù)匦W的同學們一起上山掃墓。孤魂不孤,英烈安息!平山的志愿者們做到了。
拍攝老兵多年,李君放也有過惶惑:“很多時候,我們都需要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拍攝也是一樣。”
他的一位友人汪素曾這樣評價李君放的工作:“歷史匆匆,返鄉(xiāng)的平山抗戰(zhàn)老兵當初為民族獨立挺身而出,如今已風燭殘年,去日無多。當年英雄花,曾為誰家怒放?而今飄零處,幸有志士捧心!和平年代的志士,用關懷溫暖老兵的晚年,用行動承繼他們的精神。李君放的《平山老兵》拍攝之路正是如此……從客觀再現(xiàn),到主觀關懷,再到行動表現(xiàn)——一個攝影師走在人文紀實攝影和行動主義攝影的正途。”
近年,李君放的攝影得到了越來越多的社會關注和幫助。他的作品不僅在多個展覽中展出,還被中國抗日戰(zhàn)爭紀念館等多個紀念館收藏,榮獲多種獎項。正如張志平寫給他的詩句:“誰說戰(zhàn)士已老去,豐碑不朽在人間。”我相信他拍攝的這些英雄影像,留住的這段歷史,再也不會被世界遺忘。
(作者:程雪莉,系石家莊市作協(xié)副主席。題區(qū)照片系沙飛拍攝的青年參軍圖。其余圖片均系李君放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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