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余秀華之后,又一位來自民間的寫作者成了“現(xiàn)象級”。連日來,首發(fā)于微信公眾號“正午故事”的一篇名為《我是范雨素》的文章在網(wǎng)絡上持續(xù)刷屏,閱讀點擊量輕松越過10萬+。人們不禁要問:誰是范雨素?《我是范雨素》又何以如此打動人心?
44歲的范雨素是北京的一名普通外來務工者,初中畢業(yè)的她,在《我的范雨素》這篇自傳體散文中,用平時溫和而有力量的文字,記錄了自己和家人十幾年的故事。這些故事如鏡頭切換一樣,向人們展現(xiàn)了不一樣的人生場景和觀察角度。范雨素不是凌空虛蹈,向壁虛構,在她腳踏實地、樸素自然的“現(xiàn)實主義”書寫方式中,蓬勃著一種“向下扎根”的文學力量。從她的文字中,我們既然感受到個人經(jīng)驗的獨特性,又能由此感受到當前社會生活的豐富性、復雜性?!段沂欠队晁亍窞楫斍暗闹袊F(xiàn)實提供了一份別開生面的鮮活記錄。
范雨素的文字雖有“我手寫我口”的率真,卻無“所見即所得”的膚淺,這也是它從大量同類文章中脫穎而出的關鍵。《我是范雨素》令人熱淚盈眶的力量,不僅源于真實,也源于文學修辭。“我的命運是一本不忍卒讀的書,命運把我裝訂得極為拙劣。”諸如此類的文學化表達令人驚艷。她的文字輕盈流暢,有一種難得的距離感和控制力,有一種獨特的幽默感和理解力。范雨素是一個“貪婪”的閱讀者,所以她的語言,是典型的閱讀者的語言,是經(jīng)過訓練的文學者的語言。哪怕是在網(wǎng)絡時代,對文學品質(zhì)的追求依然是一名寫作者所不能摒棄的。
與余秀華一樣,范雨素的生活苦難,也是她吸引媒體的焦點。然而,我們看到,在她堅強的內(nèi)心與輕靈的文筆之中,苦難得到了升華,被孕育成善良的珍珠。她說:“我碰到每一個和我一樣的弱者,就向他們傳遞愛和尊嚴。”能真正打動人的遠不是苦難本身,而是人類與苦難搏斗的過程與痕跡,是人類對于苦難的超越與領悟,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寬廣深厚的愛。一如艾青的名句,“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范雨素的走紅,令我們再次感到了來自民間的蓬勃的文學力量。事實上,翻開中國文學史,《詩經(jīng)》《古詩十九首》等涌動著“興觀群怨”的健康樸素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漢樂府和南北朝民歌洋溢著“清新剛健”的民間氣息。及至中唐的“新樂府”運動,白居易等人重提“文章合為時而著,詩歌合為事而作”的樂府精神,也是針對長期統(tǒng)治文壇的“嘲風月,弄花草”的形式主義文風。李娟、余秀華、范雨素等來自民間的寫作者的相繼走紅,呼應了中國文學大眾化的不竭渴求,她們使文學接了地氣,更大程度地走向大眾,走向平民,走向個人生活。
而比討論范雨素現(xiàn)象的文學史意義更為重要的,是思考文學寫作對于一個普通勞動者的意義。在采訪中,范雨素表示并沒想過靠文字改變生活,她寫作只是為了想要“做點和吃飯無關的事,滿足一下自己的精神欲望”,過“有事做、有希望、能愛人”的生活。蘇格拉底有言,“不經(jīng)思考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范雨素提示我們,普通人也可以通過寫作,重新去思考自己的人生,為平庸的日常賦予意義。正是這種意義,讓這些普通的人變得獨一無二,讓我們的日常生活,變得如此驚心動魄而又異彩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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