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美關系的前進道路是曲折的
我們也要看到,前進的道路是曲折的。我們不能因為中美兩國元首的成功會晤就對中美關系特別是在特朗普任期之內的中美關系高枕無憂。中美兩國關系涵蓋諸多方面與領域,包括政治、經濟、安全、文化、人文等各方面,兩國之間存在廣泛而日益增多的共同利益,同時也存在著許多分歧,在某些問題還存在著潛在的對抗風險,它不是“非敵即友”的關系,“修昔底德陷阱”更不是中美關系的宿命必然。
在我們慶幸中美關系趨于穩(wěn)定、中美兩國元首的會晤取得成功的同時,也不能對今后中美關系掉以輕心。
經貿關系長期以來都是兩國之間的“壓艙石”,盡管目前匯率、知識產權、市場準入等方面存在利益矛盾,但是中美兩國經濟關系“相互依存”的性質是不會改變的。
在政治領域,雖然中美在許多問題上看法不一樣,甚至存在利益沖突,但是在維護地區(qū)和世界穩(wěn)定、安全等重大問題上,中美的共同利益遠遠大于分歧。
但是,中美兩國的安全關系則不容樂觀。安全關系,特別是軍事關系,是衡量國家之間關系的“高端政治范疇”,也是區(qū)分“敵、我、友”的重要標志。兩國經濟關系很密切,但是如果兩國安全關系有矛盾,兩國的關系就會不穩(wěn)定。中國是韓國最大的市場,中國和美國是最大的貿易伙伴,但是在安全關系上,中國不搞結盟和盟國關系。反過來看,中俄之間的經貿往來總量遠遠低于中韓,但是中俄在安全關系方面有共同的利益,中俄是全面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中俄在兩國經貿合作等方面也出現(xiàn)過問題,但這對兩國關系沒有顛覆性的沖擊。中美關系起伏跌蕩,而安全關系、軍事關系在中美關系的不同階段發(fā)揮的作用是不一樣的:冷戰(zhàn)時期,為了應對前蘇聯(lián)的軍事威脅,中美兩國的安全、軍事關系曾經是兩國關系破冰、建交的主要動力;蘇聯(lián)解體后,隨著最大的軍事威脅的下降,中國在美國的戰(zhàn)略天平上的重要性減少,美國對中國的戰(zhàn)略定位發(fā)生變化,兩國軍事關系又在朝著“副能量”方向發(fā)展;隨著中國的持續(xù)強勁發(fā)展,綜合國力增強,美國對中國的關注也在增長,兩國在安全領域內的關系存在著很大“零和”色彩。
毛澤東與尼克松
從中美兩國軍事關系破冰建交的主要動力來看,當時尼克松訪華,主要是面對如何應對前蘇聯(lián),我們是為了解除和降低前蘇聯(lián)強大的軍事壓力。毛澤東當時提出“深挖洞,廣積糧”和“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而美國也面臨著前蘇聯(lián)戰(zhàn)略擴張的壓力。那么,在這個共同的目標上,中美走到了一起。因此,中美兩國建交的動力主要還是安全方面的。中美兩國建交之后直至蘇聯(lián)解體、東歐劇變之前,兩國的軍事關系經歷過“蜜月期”,兩軍之間進行了情報交換、武器裝備引進、人員交流、訓練等軍事合作項目。當時中美兩軍的關系實際上僅次于美國同它的友好國家的水平,但是我國沒有和美國結盟。隨著冷戰(zhàn)結束,美國對中國的戰(zhàn)略需求降低,逐漸冷卻了兩國軍事關系。1989年,中國平息了政治動亂之后,美國中斷了兩國軍事關系。在鄧小平同志的領導下,我國堅持改革開放,成功打破了西方制裁。從上世紀90年代初一直到上世紀末,中國一直保持快速的發(fā)展,這讓美國在軍事上又加強了對中國的戰(zhàn)略警覺。同時,美國還利用一些事件給中國制造麻煩,比較突出的是1995年美國允許李登輝訪美。李登輝訪美對中美關系的殺傷力非常大。1995年6月,李登輝在康奈爾大學作了“民之所欲,長在我心”的演說,宣揚所謂“臺灣經驗”,實際上就是在搞分裂祖國的行徑。李登輝訪美導致了兩國關系的重大逆轉。
為了反制美國利用臺灣問題對我們的制約,同時也為了壓制臺灣島內的“臺獨”勢力,1995年到1996年,中國人民解放軍舉行了大規(guī)模的軍事演習,包括導彈試射、登陸演習等。我國在1995年進行的軍事演習規(guī)模很大,但是美國并沒有做出太多的反省。1996年,我們又進行了一次導彈射擊演習,這次發(fā)射導彈的彈著點正好在基隆和高雄附近海域,整個導彈彈道要飛越臺灣本島。這樣一來,美國一下子就慌了。當時的美國國防部長佩里、國務卿奧爾布賴特、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托尼·雷克三人,把當時我國國務院外辦主任劉華秋接到了華盛頓談話。美國為以防不測,部署了兩艘航母到臺灣海峽。實際上,中美兩國進行了一場軍事力量的較量、政治意志與政治智慧的較量。美國有一種說法,每當重大軍事威脅、軍事危機和政治危機發(fā)生時,美國總統(tǒng)首先會問他的顧問,最近的航空母艦在哪里。美國一出事,24小時之內第一艘航母編隊必須趕到,48小時內第二艘航母編隊必須趕到,72小時內一個整裝空降師要趕到。美國對快速反應的要求很高。美國當時的國防部長佩里說,請不要忘記,美國擁有世界上裝備最好和訓練有素的海軍。態(tài)度非常強硬。因此,1996年臺海危機時,美國派出了“尼米茲”號和“獨立”號兩艘航母到臺灣海峽。當時正好是3月份,國內正在開兩會,時任榆林基地原司令員高元法少將就指出,如果誰膽敢進入臺灣海峽,我們就把他們打個稀巴爛!當時的態(tài)勢很緊張,美國也摸不到門。美國國防部官員曾找到我,他說,中國軍隊在臺灣海峽進行大規(guī)模軍事演習,發(fā)射導彈,是魯莽的、危險的、不負責任的,希望中國趕快停止演習。我當時就對他說,中國人民解放軍在自己家門口進行軍事演習是天經地義的,是誰給美國權力到中國家門口耀武揚威?這個美國國防部官員當時問我,是不是真的要打臺灣。我對他說,臺灣同胞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我們震懾的是“臺獨”分子,而不是去打臺灣人民。所以說,在當時那個緊張的時刻,中美兩國的軍事關系達到了一觸即發(fā)的狀態(tài)。
南海撞機事件險些把中美兩軍推向直接沖突邊緣。2001年,美國前總統(tǒng)小布什上臺后把中國定位為主要的競爭對手。4月1日,美國一架海軍EP-3偵察機進入中國海南島附近海域進行軍事偵查,中國兩架戰(zhàn)斗機對其進行監(jiān)視和攔截,隨后發(fā)生了撞機事件,中國戰(zhàn)斗機飛行員王海同志壯烈犧牲。美機在未經許可下,進入中國領空,并降落在海南島陵水軍用機場,這引發(fā)了中美之間的大沖突。當時,中美關系非常緊張,美國也啟動了緊急機制,對中國施壓,而我們在黨中央領導下進行堅決斗爭,最終迫使美國道歉讓步,將美機拆解運回,該事件得到妥善解決。
從這幾個例子可以看出,冷戰(zhàn)時期中美兩國的安全關系是建交的主要動力。冷戰(zhàn)結束之后,兩國在安全關系上處于低潮。那么,中美關系處于什么狀態(tài)呢?基本上是一有事就中斷,關系一改善,其他都先改善,而軍事關系改善得最慢。用句英文講,就是First break,the last restart,第一個中斷,最后一個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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