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今天掌權(quán)的一個人,或者說一個在國家公務方面占有一定的位置的人,他也仍然面臨一個問題:很容易以創(chuàng)造政績作為刻意追求的目標。很簡單,既然接受了這個任務,就必須得有政績。沒有政績,怎么接受考核,怎么提拔,還升得上去嗎,怎么防止對立面的批評、攻擊?所以一定要有政績。那么,你究竟是把政績放在前面還是把人民的利益放在前面?要把“民心”放在前面,這就是老子所說的“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的含義。
莊子喜歡舉一個例子,莊子說,你用儒家的那一套,就是我前面所說的刻意地去治理天下,他說是“欺德也”,你侵犯了大道的功能。他說治國的人不需要涉海鑿河,那兒本來是大海,你跳到海底下再鑿一條運河,這么做有什么意義呢?他喜歡舉一些極端的例子——莊子是文學家,文學家都喜歡夸張,不夸張就不生動,尤其是在春秋戰(zhàn)國的時候百家爭鳴,不夸張的話誰注意他呀?莊子還說“鳥高飛以避矰弋之害”,鳥都知道高飛躲避短箭。“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鑿之患”,老鼠要想安全就要往深處躲。莊子的意思是老百姓什么事兒能干,什么事兒不能干,自己知道,老百姓都很聰明。不能偷東西,不能殺人,百姓知道這些事不能干。該干的事、不該干的事,有利的事、有害的事,老百姓都很清楚,你儒家就不要再啰嗦了,你不要對老百姓耳提面命,一天訓八回誰受得了?這是莊子打的一個比方。
歷史上的亡國之君有一類是徹底昏聵的,但是不是像歷史上記載的昏聵得那么徹底,我還有疑問。因為歷史是勝利者的歷史,大部分亡國之君都只挨罵,說他好話的人非常少。為什么我說這個話呢?莊子最明顯,他無數(shù)次地提出來,他說湯堯夏桀,各有各的思路,各有各的是非,他們在歷史上只不過是一瞬間,究竟誰是誰非,說不清楚。我小時候?qū)W歷史,書上就說,一個夏桀、一個商紂、一個妲己、一個褒姒,都壞得不得了。魯迅就曾經(jīng)懷疑過,夏桀商紂都是被女人給害了,女人能管多少事兒?這是另外的問題。
但是還有一種亡國之君,他們是非常辛苦的,是非常勤政的,是事必躬親的,是極其有為的,比如崇禎皇帝朱由檢,他辛苦得不得了,而且他不許外戚參與政事。他又多疑,不放心,他對誰都不放心。這樣的勤政皇帝由于刻意有為最后也造成了自己的失敗。這樣的例子也多得很。
我再補充一句,老子和莊子所提倡的“無為而治”“無主題而治”,多少有一點“小政府大社會”思想的萌芽。就是政府做的事兒有限,你盡量讓老百姓按照他自己的天性,按照他自己的利益追求做事,略加引導即可。他的說法就算是烏托邦也罷,也能給我們作為參考。
“無為”的思想除了“無主題治國”以外,還有一個想法也挺好?!肚f子》里講得比較清楚,就是“上無為,下有為”。“上必無為而用天下,下必有為而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意思就是說你的權(quán)力越大,你的地位越高,你的官越大,你少說話、少做事、少折騰,你讓底下干。這種情況下,“無為而用天下”,就是你沒有說很多話,你也沒有下多少命令,但是天下都聽你的。那么“下”呢?“有為而天下用”。下邊的,對不起了,老老實實給我干活去。你從早到晚,該加班加點就加班加點,你為我所用就是為天下所用,為國家所用。
老莊那個時期的書寫得比較簡單,那時候是刻在竹子上的,如果那個時候有網(wǎng)絡的話,《老子》起碼要有八百萬字,《莊子》有四千萬字。所以老子的很多話只是點到為止。那么今天我們講他的話,也不是說讓大家簡單地照搬。是希望引發(fā)大家去琢磨其中的智慧。所謂“上無為而下有為”,你們琢磨琢磨,它是一個非常精明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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