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任中央黨校副校長
粉碎“四人幫”以后,胡耀邦無比興奮,他除了祝賀葉劍英、華國鋒等中央領導為黨、為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之外,還請葉帥的兒子葉選寧轉告其父和華國鋒關于“中興偉業(yè),人心為上”的三點建議。
1977年3月3日,北京春陽艷麗,萬物復蘇。正是中共中央工作會議召開前的一個星期,中共中央政治局決定,調胡耀邦擔任中央黨校副校長,主持中央黨校的日常工作。
當時,中共中央黨校校長由中共中央主席華國鋒兼任,第一副校長由汪東興兼任。
胡耀邦出任黨校副校長之前,由華國鋒、汪東興和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郭玉峰同時找他談話。隨即,胡耀邦去征求葉劍英和尚未復出的鄧小平的意見,然后決定出任這一職務。
中共中央于1977年3月10日至22日召開了工作會議。會議圍繞“兩個凡是”和“鄧小平問題”,展開了激烈的交鋒。4月10日,鄧小平就“兩個凡是”的錯誤觀點致信華國鋒、葉劍英和黨中央,明確指出:“我們必須世世代代地用準確的、完整的毛澤東思想來指導我們全黨、全軍和全國人民,把黨和社會主義的事業(yè),把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的事業(yè),勝利地推向前進。”這個觀點,得到了葉劍英、李先念的肯定和支持。5月3日,中共中央轉發(fā)此信,肯定了鄧小平的正確意見。
1977年3月25日,中共中央工作會議結束之后,胡耀邦來到風景秀麗的頤和園附近的中共中央黨校,走馬上任。
中共中央黨校既藏龍臥虎,又是風口浪尖。胡耀邦來到中央黨校,因為十年浩劫而滿目瘡痍,不僅沒有學員,甚至連教師大都在“五七干校”,大部分校舍被部隊占據(jù)。中央黨校成了一所名副其實的空校。
中央黨校在“文革”中經(jīng)歷了大劫大難。所謂的揪“楊家將”和“林家鋪子”,把中央黨校搞得烏煙瘴氣。
“楊家將”指的是楊獻珍的部屬。楊獻珍在1955年4月至1961年2月,擔任中央黨校校長。后來,楊獻珍因“合二而一”論遭到批判,在“文革”中楊獻珍又因所謂“六十一人叛徒集團”的成員被打成“叛徒”。所以,凡是在工作上跟楊獻珍有過較多接觸的黨校干部、教師,都被列為“楊家將”,受到株連。
“林家鋪子”原本是茅盾的小說,被夏衍改編成電影而聞名遐邇。在中央黨校“林家鋪子”卻有著特殊的含義:林楓在1963年1月至1966年8月?lián)沃醒朦h校校長。林楓因與彭真有著密切的工作關系,隨著彭真在“文革”被打倒,林楓也被打倒。于是,凡是在工作上跟林楓有較多接觸的中央黨校干部、教師,都被歸入“林家鋪子”,受到株連。
自從1966年8月林楓被免去中央黨校校長之職后,“文革”中中央黨校就沒有再任命過新的校長??瞪皇终谔欤笥抑醒朦h校的運動,成了中央黨校的“太上皇”。
在康生去世后,則由紀登奎主管中央黨校工作。
在“文革”中,中央黨校兩派斗爭非常激烈,由于康生拉一派、打一派,支持“紅旗派”掌權,使中央黨校成了“紅旗派”的天下。
胡耀邦踏進黨校,只見在冷冷清清的大院里,靠禮堂東南一色的灰磚墻上,貼出一排排大標語,其中一條醒目地寫著:“熱烈歡迎胡耀邦同志擔任中央黨校副校長!”這反映了中央黨校的廣大職工對胡耀邦的高度信任和殷切期望。
胡耀邦帶著秘書梁金泉,靜悄悄地住進了53樓的一套職工宿舍。
中央黨校是中共中央培訓中高級干部和直接掌握理論、思想、輿論的重要陣地。在“左”禍為患的20年中一直由康生分管,成為政治上的重災區(qū)。經(jīng)過20年的折騰,特別是“文革”的破壞,中央黨校已是滿目瘡痍。胡耀邦受命于危難之際,他接過手來的是一支布滿思想傷痕的、人員殘缺不全的職工隊伍,是一個住滿軍人和軍人家屬的大雜院,是一塊由造反派掌權的地盤。
可是,當時有人交待:黨?,F(xiàn)在的領導班子“是康老親手培養(yǎng)起來的好班子”。在這種情況下,要配齊一個適應教學需要的職工隊伍,談何容易!要從部隊收回房子更難,要清除康生、“四人幫”的影響更是難上加難。
胡耀邦剛進黨校,各種機器還得照常運轉,“五七干校領導小組”還得繼續(xù)工作。他身邊只有一位剛來黨校的秘書,要用的人沒有,不能用的人又不能不用。他需要從校內挑選一名干部到身邊做文字工作,一連提了幾個都被造反派頭頭以種種理由否定了,無奈,胡耀邦只好請幾位老干部一起參加討論,采取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的辦法才定下來。
作為主持全面工作的副校長,自己要在黨校用一個人都這般困難,遑論其他。難怪當時有人發(fā)出疑問:面對如此巨大的困難,如此復雜的情況,胡耀邦能擔起恢復黨校的重任嗎?在中央黨校這塊被不少干部視為險境的地方,楊獻珍、王從吾、林楓歷任主持全面工作的校長,沒有一個人逃脫悲慘的下場,殷鑒不遠,胡耀邦就不怕嗎?
最使胡耀邦感到棘手的是當時險惡的政治形勢。他來黨校之前的2月7日,《人民日報》、《紅旗》雜志、《解放軍報》發(fā)表了《學好文件抓住綱》的社論,極力推行“兩個凡是”,即“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維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循”。
社論指出:“偉大領袖和導師毛主席,領導我們奮斗了半個世紀,經(jīng)歷了十次重大的黨內路線斗爭。這半個多世紀的歷史反復證明,什么時候,我們執(zhí)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線,遵循毛主席的指示,革命就勝利;什么時候離開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線,違背了毛主席的指示,革命就失敗,就受挫折。毛主席的旗幟,就是勝利的旗幟。毛主席在世的時候,我們團結戰(zhàn)斗在毛主席的偉大旗幟下?,F(xiàn)在,毛主席逝世了,我們更要高高舉起和堅決捍衛(wèi)毛主席的偉大旗幟。這是我們八億人民,三千萬黨員的神圣職責,是我們繼續(xù)團結戰(zhàn)斗的政治基礎,是我們進一步取得勝利的根本保證。”
這篇社論發(fā)表的時間,正好是1977年中央3月工作會議前夕,是紀念周恩來逝世一周年之后。一是正值揭批“四人幫”運動全面展開之時;二是正當全國人民熱切期待鄧小平早日出來工作之時;三是中央工作會議將對全黨全軍全國各項大事作出規(guī)劃、安排、調整之時。這篇社論的發(fā)表,“兩個凡是”的公開提出,使人們自然而然聯(lián)系到1976年初毛澤東親自發(fā)動的“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和毛澤東逝世后,10月4日發(fā)表在《光明日報》上的“梁效”的文章《永遠按毛主席的既定方針辦》。
在這種形勢下,胡耀邦重新出來工作,是受命于危難之中,面臨種種艱難險阻。
中央黨校,決非一所平靜的理論學府,而是曾為康生、曹軼歐、江青所操縱的“龍?zhí)痘⒀?rdquo;。
胡耀邦深知這里的艱險。他親眼目睹康生一伙借著一個普通的哲學命題將以黨校副校長楊獻珍為首的一大批理論工作者一網(wǎng)打盡;隨后康生又借整郭明秋將黨校前校長林楓活活整死;“文革”中,康生、曹軼歐翻手為云,履手為雨,親自指揮黨校的“紅旗戰(zhàn)斗隊”對站在他們對立面的“紅戰(zhàn)團”等組織打了一場“圍殲戰(zhàn)”。從此,這塊曾由國家主席劉少奇兼任過校長的、我們黨最重要的理論研究和培養(yǎng)高級干部的陣地成為了康生的家天下。
胡耀邦還清楚地看到,正是這塊所謂“無產(chǎn)階級理論陣地”上,康生、江青共同扶植的派頭頭武葆華組織了一個筆名為“唐曉文”的寫作班子,與臭名昭著的“清華、北大批判組”、“初瀾”、“匯天”、“羅思鼎”等遙相呼應,炮制了一顆又一顆亂黨亂軍、批周倒鄧的炮彈;還是這塊所謂“無產(chǎn)階級理論陣地”,寫作班子為效忠江青,書寫了一篇又一篇肉麻吹捧武則天、呂后的文章。“四人幫”倒臺后,康生的偽裝并沒有立即被剝下來,因此,他的心腹,他的勢力,當時仍雄踞于中央黨校;他的寫作班子仍在為推行極左錯誤、制造新的個人崇拜舞文弄墨,搖旗吶喊。
胡耀邦深知自己邁入了一個巨大的歷史旋渦。然而,他義無反顧地跨了進去。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相信黨,相信組織,康生、江青在中央黨校的問題“遲早會要解決”;而更重要的是,他要利用黨校這塊陣地撥亂反正,正本清源,推動中國的歷史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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