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一詞,最早出現于《易經.賁卦》:“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意思是,觀察人文的基本標準在“化”,化成天下人的思想行為方式,化為移風易俗的社會成效。
運用文字訓詁學解析,“化”與“生”同義,“化生萬物”,“化”也包括了“生”。大千世界、蕓蕓眾生都是變化、進化的結果。指向于人類,倘若我們把嬰兒呱呱墜地這一自然過程,看作是人的第一次造化,文“化”則便是人的第二次造化。這個“化”,是教化、感化、潛移默化,是人由自然人向自由人,由愚昧人向智慧人的變化。以文化人,人以文化。一個“化”字,恰如其分地道出了文化的本質和“化”人的真諦。斑斕多彩的中華文化園地,大道名儒,各樹一幟;詩詞曲調,連峰疊起;每一位哲人的每一本宏著,都構成了古老文化的精神實體,并壘起厚重國體的思想基礎,塑造著民族的靈魂與性格,感召著中華民族自我怡情、自我發(fā)展并自強不息。這些更足以說明文化既是偉大民族薪火相傳的支撐,更是人類進化、社會風化、心靈美化的淵藪。
“化”從造中來。人猿揖別,遺傳基因中原本獸的成分,是伴隨著文明的步履逐步擯棄和去除的,其中文“化”起了關鍵作用。“不學者雖存,謂之行尸走肉耳。”“人而不學,雖無憂,如禽何!”倘若說古人這等比喻有些刺耳和偏激的話,那么當代偉人鄧小平對“不注意學習,忙于事務,思想就容易庸俗化。如果說要變質,那么思想的庸俗化就是一個危險的起點”的警告,卻是足以振聾發(fā)聵的。文化的要旨在修身宏道,以一定的精神對人的性情進行逐步的、漸進的、由淺入深的塑造、改造。這是一種獨特的心靈對話和思想交流,不僅可以滿足學者獨抒性靈或世俗庸常里的我思我感,更能引導人們進入更加開闊的審美境界,完成個人性靈的美化。古人把讀書視為“可以醫(yī)愚”的良藥,不少青年把精品閱讀稱為“如飲心靈雞湯”,說明了同一個道理: 讀書如同與賢者對話,心汁的滋養(yǎng),情感的澆灌,皆可從中實現;而本性作用下的“各種蠢事,在每天閱讀好書的影響下,仿佛烤在火上一樣,漸漸熔化。”(雨果)進而實現靈魂的重鑄、情趣的再造,獲得唯有文化人才樂于尋求和可能獲得的心理期待、智慧愉悅和審美滿足。
“化”從養(yǎng)中來。無論一個人還是一種景觀,內在美都離不開文化的營養(yǎng)。徜徉于西子湖畔,人們贊嘆其魅力,不僅僅是因為其嫵媚的容顏、婀娜的身姿,更因為有白居易、蘇東坡等歷代文人騒客的詩句、神話、傳說的豐美庫藏,賦予了其靈性和神韻,給人以凄迷、惆悵、委婉、柔軟的詩意和心情,往往激起情感的上寓存和共鳴。這種“詩意棲居之地”的享受,就是文化滋養(yǎng)出的一種景觀的“通靈”。人其實也是這樣,“胸中書傳有余香”,外在美是淺表的、暫時的,心靈氣質美是深沉的、彌久的。內在美可以填補在外表的缺憾,而外表美永遠彌補不了精神家園的丑陋。讀書學習對于人的滋養(yǎng),直接指向的就是心靈的內在美化、性情氣質的優(yōu)雅。正是基于這個意義,西方學者西塞羅比喻:“沒有書籍的屋子,就像沒有靈魂的軀體。”我國當代學者朱永新斷言:“一個書香充盈的城市必然是美麗的城市。”
“化”說到底是一種自我升華。“腹有萬卷氣自華”。讀書學習不單單旨于工作所需,還應是一種精神存在和思想升華的必要方式。我們很難理解,毛澤東治黨、治國、治軍的實踐是那樣的精彩,在內政、外交、國防各方面的活動是那樣的豐富,他的行動能力是那樣的突出,但當我們了解了毛澤東讀書學習的廣博,便可以發(fā)現他留存世間的功業(yè),多多少少都可以從其徜徉的書籍世界里找到一些伏線。也就是說,從他通過讀書積累和營造的“胸中日月”,到他通過實踐行動積累和創(chuàng)造的“人間天地”,是有跡可尋的,乃是文化的鑄就。正如古人所言,“但假深根常得地,何憂直干不扶天!”這種“常得地”的通靈,這種“直插云天”的壯美,一方面需要通過勤學植根于知識沃土,另一方面需要通過實踐將個人行動建立在與時代性、歷史性相統(tǒng)一的維度上。這樣就能在歷史前行的波瀾壯闊和跌宕多姿中,不斷走向文“化”的新境界。“賦到滄桑句便工”。真正意義上的“化”,無疑應是“文”的唯美,雙重造化的和諧與統(tǒng)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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