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以來的30余年,中國經濟在早期增長中獲得了非同一般的能量和動力,在所有新興經濟體和轉軌經濟體中獨樹一幟。但是,這種粗放要素驅動的經濟增長,其增長動力不可能無限持續(xù)下去。要素價格的扭曲,無法提高要素的使用效率,政府力量的無所不在,一定會破壞市場機制的正常運作,并使經濟結構扭曲,阻礙經濟轉型。未來政府轉型的關鍵,在于分清市場和政府的界限,明確政府職能。
政府主導的市場經濟在轉軌初期具有增長效應
在明確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目標后,我國市場機制的建設是在“頂層設計”的引導下進行的:中央政府設定基本制度框架,地方政府、國有企業(yè)、民營部門同時在這個框架內進行制度創(chuàng)新,通過試錯機制,形成市場經濟運行的基本秩序。
在改革開放初期,中央一方面通過價格的“雙軌制”,放寬了國有企業(yè)生產和銷售的限制,解決了基礎生產資料生產的瓶頸;另一方面開始允許民間資本進行投資、生產,充分調動了國內資本的積極性,降低了商品市場和要素市場的流動壁壘。并且,在以GDP為主要政績衡量標準的行政體系內,地方政府執(zhí)政目標與當地各類型經濟主體利潤的牟取存在制度上的激勵相容。各級地方政府招商引資和吸引外國直接投資也成為構建其政績的重要內容和手段,這種“錦標賽”式的地方競爭,為中國經濟發(fā)展提供了巨大推動力。雖然存在普遍的低效配置問題,但地方政府所主導的大規(guī)?;A設施建設,為市場的高效運行提供了必要的公共品,這對市場而言是一種有力的補充,有效降低了經濟運行所需要的整體交易費用。
就宏觀經濟整體而言,中央政府對要素市場的制度創(chuàng)新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商業(yè)銀行體系的建立,使得銀行系統(tǒng)由專門為經濟計劃配置儲蓄資本的角色,轉化為具有一定自主經營權的融資角色。證券市場的設立和發(fā)展也為金融多元化創(chuàng)造了條件。雖然整體來說,我國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作用并沒有體現出較高的效率,但在改革開放初期,這種資本融通形式的創(chuàng)立,為經濟發(fā)展的“制度紅利”發(fā)端打下了基礎。隨著高考的恢復和人口遷移流動限制的制度性放松,我國勞動力市場在較大范圍內實現了資源整合和質量的提升,尤其在加入WTO以后,農民工大量涌入城市,“人口紅利”保證了近十年來經濟增長的要素供給。
1997年開始的國企改制,以及1998年伊始的房地產市場改革,是對現有資本利用效率的顯著提升。國企改制前,雖然在民營部門和外資的迅速發(fā)展下,國有資本運作的低效率和對金融資源的占用,并沒有對經濟增長造成明顯的“拖后腿”現象,但隨著國有資本轉化為民營資本的經營模式的變化,這部分市場化了的運營資本的效率確實得到了提高。房地產市場的改革為資本市場提供了更大的資源,揭開了德·索托所謂的“資本的秘密”,使得民間財富得以轉化為資本投入。
政府干預對市場經濟所造成的扭曲使增長不可持續(xù)
雖然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呈現了突飛猛進的發(fā)展,但是隨著市場經濟制度的逐步建立,經濟體制改革的結構性扭曲所蘊含的弊端也逐漸顯現。政府和市場兩重力量作用于經濟體的運行,但二者的分工卻并未得到有效合理的劃分。在改革開放前期,政府在建設市場機制方面有著重要的制度貢獻,但這種制度設計中依然存在十分濃重的計劃色彩,具體而言,政府不僅是市場秩序、規(guī)則的制定者,而且通過權力與國有資本的聯(lián)合,直接參與到了市場游戲之中。
隨著市場經濟秩序的建立,金融業(yè)在整體經濟發(fā)展中的重要性逐步顯現,但在現實中,銀行、證券市場對實體經濟部門的服務作用并沒有隨之快速提升。作為地方政府的主要稅收來源,國有資本和大型民營資本享受了更多的金融服務。但市場經濟的發(fā)展歸根結底需要各種規(guī)模、類型的企業(yè)進行異質性競爭。對于中小企業(yè)以及微型企業(yè)而言,金融服務的可得性更為重要。政府庇護下的企業(yè)往往享有與生產技術和管理水平等無關的政策性成本優(yōu)勢,不利于市場競爭的充分展開,也阻礙了企業(yè)效率的提升。
我國經濟的下一輪增長動力,在于城市化進程的推進。城市化不僅意味著農村人口向城市的遷移,或者農村人口就地變?yōu)槌鞘袘艨?,關鍵還是要實現這部分人口的市民化。在城鄉(xiāng)二元經濟的巨大差距之下,農村人口的遷移是一個必然現象,中西部地區(qū)不少地方政府通過政策推動本地人口外出打工。但要實現農村移民的市民化,就需要各地方政府提供充足、公平的公共服務。戶籍制度所帶來的社會保障、居住權利等方面的分割,使得農村人口在城市生活的成本過高。此外,與城市化相伴隨的城市房地產開發(fā),雖然為經濟增長提供了重要的投資動力,但隨著城市住房價格的高企以及如教育、醫(yī)療等具有公共品意義的服務價格的提高,農民所面臨的巨大潛在成本將阻礙城市化的快速推進。
從各種類型所有制經濟發(fā)展的角度來說,1997年開始的國企改革“抓大放小”,確實造就了一批具有巨大資金規(guī)模的國有企業(yè),這些國有企業(yè)的資本擴張也對民營部門造成了負面影響。具有行政壟斷性質的央企和國企,利潤往往來源于政策優(yōu)勢,從整個經濟體利益分配的角度來看,其利潤實質是從一般消費者和民營企業(yè)的利潤中擠占出來的。這在國有資本處于產業(yè)鏈上游的情況下尤為明顯,上游原材料和中間產品的價格加成,通過流通轉變?yōu)橄掠纹髽I(yè)的成本,擠占了下游企業(yè)的利潤空間。同時,地方政府對于本地稅基的保護,也導致鋼鐵、機械、水泥等產業(yè)出現大規(guī)模重復建設,產能過?,F象突出;對于一些規(guī)模效應比較明顯的行業(yè),企業(yè)間的兼并重組也受到地方政府的限制,無法深入發(fā)掘潛在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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