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還沒來得及抹去落日余暉的這一刻，橙色的陽光微弱地打在胡宇鼓囊囊的防護服上。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來到臨時核酸采樣點，蹦蹦跳跳地走到胡宇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來。

哈爾濱的上空，太陽不動聲色。夕陽下的這座冰城，正在緊張的戰(zhàn)“疫”中焦灼地等待重啟。

一個動作的千余次重復

快速擠出消毒液，搓手消毒，撕開包裝袋，取出采樣器，身體往前探，小心翼翼做咽拭子樣本采集……這是哈爾濱市主城區(qū)開啟的第二輪全員核酸檢測現(xiàn)場。

在哈爾濱市香坊區(qū)一處臨時核酸采樣點，黑龍江省醫(yī)院護理部護士胡宇熟練地進行著核酸檢測的操作。

從早晨8點開始，整整12個小時。上面這樣的動作，她一天要重復1100余次。這是本輪哈爾濱疫情中，胡宇和所有醫(yī)務(wù)人員的“長征”。

如果沒有這一輪疫情，胡宇應(yīng)該能每天回家陪伴她的三個女兒。她的大女兒今年12歲，老二和老三是雙胞胎，今年8歲，在上二年級。

12月2日以來，哈爾濱市出現(xiàn)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滿洲里市關(guān)聯(lián)病例。截至7日24時，累計報告新冠肺炎本土確診病例35例。哈爾濱市升級防控舉措，開展流調(diào)排查、隔離管控、核酸檢測和病例救治等工作，全力阻斷社區(qū)傳播和疫情輸出風險。

核酸檢測的過程并非看上去那么簡單，它涉及核酸采樣、樣本運送、實驗室檢測、結(jié)果報告4個環(huán)節(jié)。它檢驗的是一個城市從政府機關(guān)到街道社區(qū)的組織協(xié)調(diào)能力，同時也檢驗著醫(yī)療機構(gòu)對核酸樣本的檢測能力。而對于胡宇來說，她的使命就是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時間準備“迎戰(zhàn)”。

在極寒天氣下的哈爾濱，室內(nèi)外溫差高達30多攝氏度。而在臨時核酸采樣點，為保證室內(nèi)空氣流動，大門始終敞開，寒風一陣陣吹進室內(nèi)，室內(nèi)外的溫度相差無幾。

時間一長，胡宇和同事們的手凍得發(fā)麻發(fā)脹。社區(qū)給他們準備了發(fā)熱貼，她貼在手背上，可冷的感覺無法抑制地從四面八方傳過來。

胡宇曾在2008年汶川地震救援一線“火線”入黨。在近幾次黑龍江省疫情中，她已多次支援社區(qū)核酸檢測。由于多是臨時通知，她經(jīng)常早上7點多出門，忙到夜里才回家。

12月4日這天也是如此。在接到核酸檢測任務(wù)后，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趕緊給家里老人打電話，讓他們來家里照顧孩子。

幾輪核酸檢測下來，工作人員的疲憊感可想而知，但胡宇和同事們依然隨時待命、隨時“迎戰(zhàn)”。

“只不過下次出任務(wù)，我得記得再多貼幾個發(fā)熱貼。”

河北來的志愿小哥，名字叫“忙”

12月4日，哈爾濱市道外區(qū)的一個滑雪場，“大白”們正忙碌著。從大門、前臺，到衣柜、儲物柜，凡是有疫情傳播風險的地方，賈士忙和同事都一處不落地做了物體表面核酸樣本采集。提起賈士忙的名字，哈爾濱市道外區(qū)疾控中心的幾位工作人員都說他“很特別”。

故事要從今年9月底說起。

中秋節(jié)剛過，哈爾濱市巴彥縣發(fā)生疫情，賈士忙正在老家河北辛集打零工。上網(wǎng)看到當?shù)赜姓心贾驹刚叩墓?，他瞞著家人，坐著火車，一路跑來哈爾濱。

幾個月過去，從巴彥疫情轉(zhuǎn)戰(zhàn)哈爾濱新一輪疫情，除了身上多了件道外區(qū)疾控中心提供的棉服，他仍然是一名不要任何酬勞的志愿者，住在疾控中心提供的宿舍，幾乎身無分文。

一天采完多少管？他沒有時間算。一天能睡幾小時？一只手就能數(shù)得過來。為什么是哈爾濱？吸引賈士忙的，只是偶然看到的一個招募志愿者的二維碼。

“可能這邊還沒采完，下一個任務(wù)就來了，又要到新的地方去采，回頭還要記在單子上。”打開他所說的單子，上面排列著樣品編號、采樣地點等各種信息，最左邊一排條形碼貼紙，就是賈士忙采集環(huán)境樣本的足跡。這樣的單子，他一天少說要填十來張，多的時候有二十來張。而他執(zhí)行任務(wù)的地點，就是病例途經(jīng)的重點場所。

“志愿者是可以隨時隨地就結(jié)束任務(wù)的，但是每天睜開眼就知道身邊又有人因疫情隔離在家、不能來工作了，我就不想著走了。”

賈士忙不敢告訴家里人自己大老遠跑來哈爾濱，做的是抗疫志愿者。他怕家里人擔心，尤其怕媽媽不理解。“7月去鄭州抗洪，也是回來的時候才和家人說的。后來這么長時間待在哈爾濱，我就說我在這里打工，上夜班、運快遞。”

7月，鄭州暴雨。賈士忙在短視頻平臺上刷到了搶險現(xiàn)場的直播，從那時起，他產(chǎn)生了做志愿者的沖動。一轉(zhuǎn)眼，這條路賈士忙已經(jīng)走了近半年，有一件事讓他感觸很深。

那是在鄭州抗洪的時候，一位同在前線支援的當?shù)卮蠼憧此贿B堅持了十幾天，自己主動掏出一把鑰匙跟他說：“你還沒走？我有個房子，你走路十分鐘就能到，裝修好的。”

賈士忙當時婉拒了。但那一把鑰匙，他銘記至今；那一句滾燙的話，他也想用行動傳遞給別人。

半年間，有人支持、鼓勵，也有人不理解，還有人說他這是“年輕人作秀”。但賈士忙不解釋那么多，也不想那么多。正如他“朋友圈”里說的那樣：“一個人，一個背包，一腔熱血，撐到了現(xiàn)在。”

人說三十而立，得有自己的一份事業(yè)。但1991年出生的賈士忙說，自己還沒顧上思考是不是要把做公益當成一份事業(yè)。“盡我自己所能，去幫助更多的人。我也沒想過要讓多少人像我一樣做志愿者，我只是能幫一個就幫一個。”

“我想的，就是這么簡單。”

比起守護者，更像“接球員”

12月6日下午，李凱文的母親把電話打給了正在工作中的女兒：“為什么這么長時間不打電話過來？”

接通電話，母親的手機聽筒里傳出嘈雜的背景聲。不是菜市場的吆喝聲，不是球場的喝彩聲，而是數(shù)十人同時打電話的聲音。

身在牡丹江市的母親知道，李凱文在抗疫，在忙流調(diào)，要一天到晚和流調(diào)對象打電話，所以她不好打擾女兒的工作，之前跟她約定下班后沒事時打個電話聊一聊?？蓮?2月2日開始，女兒李凱文已“失聯(lián)”4天。

迫不得已，母親把電話打了過來。可沒想到，才說了沒兩句話，李凱文就說“我還在忙”，匆匆掛了電話。

“媽媽一下子就聽出我嗓子啞了，就關(guān)心我這幾天的情況，自己的情緒突然就有點失控了。”李凱文在工位上平復了一小會兒情緒，馬上又投入緊張的工作。

哈爾濱市疾控中心流調(diào)員李凱文的戰(zhàn)場，是哈爾濱北大荒國際飯店的一間嘈雜的會議室，一部手機、一臺電腦，是這里每個人的戰(zhàn)“疫”武器。

“不是你提醒，我一上午都忘了喝水了。”李凱文對我們說，最近她最忙的一天只睡了兩個多小時，雖然有時候極度的疲憊導致說話都不太清楚，但還要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讓大腦快速運轉(zhuǎn)起來。

李凱文所做的流調(diào)工作，緊張而繁瑣。

流調(diào)，即流行病學調(diào)查，是追蹤病毒傳播和防控疫情的“導航儀”。對于每一位接手的流調(diào)對象，4小時提交核心信息，24小時內(nèi)完成流調(diào)報告，是流調(diào)工作的“標配”。

在提交核心信息后，李凱文還要不斷更新補充信息，有的病例她會補充十幾次信息，確保不漏過一個疫情風險點。

流調(diào)，絕不僅僅是打電話這么簡單。

在24小時的緊張時限中，李凱文還會邊梳理流調(diào)對象軌跡邊反復琢磨：“比如這個人說了從早到晚一天的行程，但沒有提吃午餐的事，他可能是自己沒意識到，你就需要問他，中午飯是怎么解決的。因為這涉及他是否接觸過外賣員，是否存在其他風險場所，所以要幫流調(diào)對象回憶可能遺漏的場所，最后他的軌跡要符合日常的邏輯。”

“既然選擇了學醫(yī)，就要投身疫情防控。沒有8小時之外的概念，只有爭分奪秒和24小時待命。”在很多抗疫一線人員的口中，我們都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比起“守護者”，李凱文說，她更像是一個“接球員”。

“‘球’傳到我的點位，到了我接住再傳下去的時候了。”

大疫當前，發(fā)來什么球，都要接得住。

12月7日，大雪節(jié)氣，一場暴風雪剛剛過境不久。

“征衣”不解。

在按下暫停鍵的這座冰城里，千千萬萬個李凱文們正在平凡的崗位上書寫著火熱而急促的抗疫節(jié)奏。有時候，一份看似簡單平凡的工作，也是一場艱辛而偉大的征程。

三個人的堅守，千萬人的抗疫。

這就是他們的“長征”。（記者陳聰、楊思琪、王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