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故事表面上看毫無聯(lián)系,細琢磨卻深意相通。
豐子愷17歲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師范預科,李叔同教他們音樂課。這個年紀的學生生性活潑好動,但說也怪,只要踏進教室便有一種無形的莊嚴感。原因何在?學生們看到,他們的李老師此刻已端坐在講臺上,講桌上整齊地放著點名冊、講義、授課筆記和幾支粉筆。擺放在講臺一側的教學用鋼琴,琴蓋已經(jīng)打開,琴譜已經(jīng)擺好。黑板上已寫好本節(jié)課需要講授的要點以及學生必須掌握的內容。
東漢光武時期,九江郡虎患成災,不時出現(xiàn)老虎傷人的慘劇。官府雖“常募設檻阱,而猶多傷害”。朝廷提拔上蔡縣令宋均為九江郡太守。彼時的九江郡,頭等大事就是消滅虎患。消滅虎患有兩種思路:一是殺盡所轄區(qū)域的老虎;二是讓虎與人各安其所互不相擾。想做到前者很難,老虎是長了腳的,九江沒有了,別的地方可能就會有,依古代的技術殺不勝殺;做到后者倒是有可能,只是需要花費相當?shù)男难?。宋均選擇了后者。他一上任,就著手調查虎患情況,然后給所屬各縣下了一個通告:江淮有猛虎,就如同北方有雞、豬一樣,虎豹在山,黿鼉在水,各有所托,必須尊重它們的自然生活,拆掉柵欄、除掉陷阱。放虎歸野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要改善民眾生活,使人不需要與老虎爭地。宋均還大力“除削課制”,也就是取消或減少征稅。短短幾年,宋均治下的九江就“無復虎患”。
這兩件事例,內容懸殊,一個說的是老師上課,一個講的是官員治理虎患,但其核心則一也:老師、官員其實都是受人之所托的特殊職業(yè),老師的“東家”是家長與學生,官員的“東家”是公眾。李叔同與宋均的可貴在于,他們將人之所托真正當成一種使命,不吝嗇自己的付出,不計較一時的得失。
一個人是否忠人之托,是很不一樣的。只把他人托付的事看成一個必須應付的差使,就會在乎自己付出的血汗是否超過了得到的回報,就可能發(fā)牢騷、撂挑子。將人之所托當成一種使命,才會用心設計每一個步驟、做好每一項工作,遭受挫折失敗時也會及時解決,以使自己無愧于天、無怍于人。
要不負人托,必須有正常的榮譽心。一個人對什么都不在乎,老是一副死狗不怕踩的模樣,是不可能將別人的托付當回事的;相反,一個人珍惜榮譽、看重尊嚴,便可能將該干的事干好。從深處說,要不負人托,更需要擔當精神。人之所托,難易有別,做易為之事,可能只需要舉手之勞;做難為之事,可能要耗盡數(shù)月、數(shù)年、數(shù)十年的心血,沒有踏平坎坷成大道的心理準備,估計很難成為一個合格的受托人。
其實,人一輩子都是在他人之托中生活的。忠人之托,我們也就活出了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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