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話本《馮玉梅團圓》中有句話:“語必關風始動人”,即走人心、接地氣的語言才能打動人。明末清初通俗文學大家馮夢龍編纂《警世通言》時,將這個話本經(jīng)過增刪和潤飾后,更名為《范鰍兒雙鏡重圓》收入其中,因此有人以為“語必關風”句出自馮夢龍之口。
雖然不是首創(chuàng),但馮夢龍本人一貫注重語言的“關風”問題,他特別在意一個“真”字,力求情真、事真、理真,其小說眉批里便可見“敘別致凄婉如真”“話得真切動人”“口氣逼真”等批注。他的主要作品“三言”,即《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便被人喻為“為市井細民寫心”之作,流傳至今。而寫出《長恨歌》《琵琶行》等著名作品的白居易,為了更好地替百姓發(fā)聲,也轉而關注底層民生,并著意運用大眾喜聞樂見的語言,寫成《新樂府》50首,《賣炭翁》《杜陵叟》等即為其中的代表作。
常見一些隨機采訪節(jié)目,譬如“你的夢想是什么?”“你幸福嗎?”“家風是什么?”等等,創(chuàng)意很好,但有的提問居高臨下,看著像在臨時抽考,受訪者倉促作答,搜腸刮肚唯恐答不好,觀眾則“呵呵”一笑完事。其實這里就有個“關風”問題。一場采訪,哪怕是最簡單的問答,都應該是一次平等而真誠的思想和情感交流或交融;而不同的對象,因為身份、職業(yè)、崗位等不同,自然不能扎堆兒論,應該體現(xiàn)尊重,有所區(qū)別。這就需要采訪者和不同的受訪者之間都能搭上話,都能真誠互動。它體現(xiàn)的不僅是方法問題,更是能力和態(tài)度問題。
所以,作家藝術家要深入生活、體驗生活,媒體人要關注世情、體察民情。在抗美援朝最艱苦的階段,作家魏巍冒著生命危險在前沿陣地采訪了3個月,寫出了《誰是最可愛的人》,為子弟兵樹起一座英雄豐碑,影響至長至遠。在民族危亡之時,范長江以《大公報》特約通訊員和旅行記者的身份,歷時10個月行程6000余里,完成了西部實地考察采訪的壯舉,其連續(xù)發(fā)表的反映當?shù)厝嗣裨馐芸嚯y壓迫、各界抗日激情高漲以及工農(nóng)紅軍堅持戰(zhàn)斗的通訊,引起國人關注。
說到“關風”,還讓我想起現(xiàn)在的“下沉干部”,即把機關干部派遣到基層或一線工作一段時間。這和干部下基層或掛職鍛煉相似,都是為了到基層和一線經(jīng)風見雨、接受歷練;否則不了解基層情況,沒有基層實際經(jīng)驗,工作起來就有可能想當然、瞎指揮,或浮于表面、隔靴搔癢,保不齊還會鬧出晉惠帝“何不食肉糜”、瑪麗王后“何不食蛋糕”之類的笑話。王國維先生在其文學批評著作《人間詞話》中說:“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主張詩人要憂生憂世,有悲憫情懷。我想,這句話不僅僅對詩人有用。有諺語說得好:“只要掏出心來,便能心心相印。”這才是“關風”的根本和要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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