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在中國文化中,是一個很重要的字。如今的人,理解“和”字,多限于平和、和緩、和睦、和平這類日常意思。
《尚書》中就有“和”字,《舜典》說:“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舜談的是音樂教育,認為八種樂器只有合奏得諧調了,不亂了次序,神和人聽了才感到和諧。
到西周末年幽王時,鄭桓公的史官,覺得世人對“和”字理解有偏差,第一次把“和”與“同”放在一起來論述。他對鄭桓公說,周朝必滅,理由是當時的周幽王“去和而取同”。他說“和實生物,同則不繼”,認為不同而異質的事物,只有并育競發(fā)此起彼伏,世間萬物才能生生不息;如果事物都趨于一致的話,世界就難以為繼了。他強調治國要用“和”,就是承認異端的存在,而不能一味求“同”,唯我獨尊,鏟除異己。果然他預言不久,西周就滅亡了。
到春秋時,齊國之相晏嬰,再次對齊景公說到了“和”與“同”的分別。齊景公與晏子聊天,稱只有寵臣梁丘據與他是“和”的。晏子答道,君臣之“和”,是國君說“可”時,臣可對國君說“不可”,來完善其“可”;而國君說“不可”時,臣下要指出其“可”,來去其“不可”。梁丘據不過事事聽從國君,只是“同”而已,怎能稱得上“和”呢?在《晏子春秋》中,晏子把“和”更簡潔地定義為“君甘則臣酸,君淡則臣咸”,臣要站在執(zhí)政者的對立面,才能共奏出和諧的樂曲。
孔子時代,對“和”與“同”的認知,又向前走了一步。孔子把“和”完全看做“同”的對立面,很堅決地反對“同”。所以《論語》中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意為君子追求和諧卻不同一,而小人追求同一卻不和諧。這和孔子說的“君子群而不黨”意思相近,認為保持個體的獨立性才能達成社會的和諧。一旦求“同”求“黨”了,就會要求消滅這種差異和獨立性,異端更會失去存在的理由??鬃訌娬{多元觀,所以把“和”與“同”對立起來,認為“和”的前提就是不同,就是承認、贊同彼此間的差異和區(qū)別。只有將這種差異和區(qū)別,安排在合適的位置和結構中后,才會有整體的“和”。
有了對“和同”思想的理解,再看孔子的另外一句話,就會有新的理解。這句話是:“攻乎異端,斯害也已。”過去大多把“攻”字,釋為“專攻”,這句話意思就成了:專攻或致力于異端學說,是有害的。結合孔子“和而不同”之說,這里的“攻”解釋為“攻擊”是非常合理的,這句話可譯為:攻擊不同于你的異端學說,那是有危害的。
(《今晚報》4.16 葉匡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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