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末,我給一位遠方的朋友寫信,曾說:“我要盡量的吞咽今年北平的春天。”
今年北平的春天來的特別的晚,而且在還不知春在哪里的時候,抬頭忽見黃塵中綠葉成蔭,柳絮亂飛,才曉得在厚厚的塵沙黃幕之后,春還未曾露面,已悄悄的遠引了。
天下事都是如此——
去年冬天是特別的冷,也顯得特別的長。每天夜里,燈下孤坐,聽著撲窗怒號的朔風,小樓震動,覺得身上心里,都沒有一絲暖氣,一冬來,一切的快樂,活潑,力量,生命,似乎都凍得蜷伏在每一個細胞的深處。我無聊地慰安自己說,“等著罷,冬天來了,春天還能很遠么?”
然而這狂風,大雪,冬天的行列,排得意外的長,似乎沒有完盡的時候。 有一天看見湖上冰軟了,我的心頓然歡喜,說,“春天來了!”當天夜里, 北風又卷起漫天匝地的黃沙,忿怒的撲著我的窗戶,把我心中的春意,又吹得四散。有一天看見柳梢嫩黃了,那天的下午,又不住的下著不成雪的冷雨,黃昏時節(jié),嚴冬的衣服,又披上了身。有一天看見院 里的桃花開了,這天剛剛過午,從東南的天邊,頃刻布滿了慘暗的黃云,跟著千枝風動,這剛放蕊的春英,又都埋罩在漠漠的黃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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