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之初，中共領導人最為轟轟烈烈的出訪就是前往蘇聯(lián)，毛澤東在蘇聯(lián)訪問了一個多月，還把政務院總理周恩來從北京叫去，與蘇聯(lián)方面磋商兩國間的具體事務。之后，兩國高層領導不斷交往。然而，50年代中期兩國矛盾激化。在徹底崩裂之前，一個喜劇式的事件似乎令事情出現(xiàn)轉(zhuǎn)機的可能——1964年粗暴無禮的赫魯曉夫被趕下了臺。于是，在當年11月，中共派出了周恩來率領的黨政代表團前往蘇聯(lián)莫斯科。這是兩國高層領導集體最后一次面對面，直到25年后的1989年5月，蘇共中央總書記戈爾巴喬夫訪華，兩國關系才開始恢復正常。這期間，兩國曾兵戎相向，核大戰(zhàn)的陰云一時驟然密布。世事飛旋，四分之一世紀的時光流逝了。

一、雙喜臨門，中蘇關系走向何方?

在上個世紀60年代，正在崛起的國家承受著兩次世界大戰(zhàn)留下的陰影壓迫，特別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扔原子彈核爆炸的慘烈收場，使核戰(zhàn)爭的威懾力空前強化，大國手中的原子彈成了讓人屈服的不二法門。

中蘇交惡的最直接動作是，蘇聯(lián)方面撤走了一切技術專家，赫魯曉夫當然也拿走了他本來準備放下的手中王牌——核專家。赫魯曉夫不怕毛澤東的倔強，他知道，對于原子彈來說，中國人民解放軍只是一支難以空防的地面游擊部隊。蘇聯(lián)紅軍的坦克履帶可以碾軋在東歐大地，蘇聯(lián)的原子彈照樣可以懸吊在不聽話的鄰國的上空，保持足夠的核威懾。

這是那個年代特有的國家關系后面的惡動力：核訛詐。

中國人是堅強不屈的，發(fā)展自己的核威懾力成了重中之重。周恩來主持了中國的核力量發(fā)展工作，陳毅說，中國人就是沒褲子穿，也得造自己的原子彈。周恩來曾經(jīng)與鄧穎超一起到西北新疆的核研究中心視察工作，他對陪同介紹情況的聶榮臻說：“沒有一聲巨響，就沒有人會理睬我們。”后來，毛澤東說得更為直截了當：“放一個響屁比長篇大論更引人注意。”

這個“響屁”放出來了。

在這個“響屁”放出來的同一天前幾個小時，好事成雙，同樣令人高興的事發(fā)生了。1964年10月16日凌晨，在蘇聯(lián)方面解除赫魯曉夫職務幾個小時后，蘇聯(lián)駐華大使契爾沃年科向中共中央聯(lián)絡部副部長伍修權通報了情況。契氏從皮包中掏出公文，照本宣科：“1964年10月14日，蘇共中央全會鑒于赫魯曉夫年邁和健康狀況惡化的原因，根據(jù)他本人的請求，決定解除他蘇共中央第一書記的職務，選舉勃列日涅夫為蘇共中央第一書記。10月15日，蘇共最高蘇維埃主席團舉行會議，決定解除赫魯曉夫部長會議主席的職務，任命柯西金為蘇聯(lián)部長會議主席。”契爾沃年科念完，將這份俄文文件交給伍修權。伍修權沒有遲延，立即驅(qū)車前往國務院，向周恩來匯報。周恩來得知后，不顧毛澤東凌晨剛睡下不得打擾的“紀律”，帶著伍修權推開毛澤東的書房，徑直坐到毛澤東的床邊，將剛?cè)胨拿珴蓶|叫醒，讓伍修權當面向中共最高領導報告這一天大的好消息。

毛澤東聽后兩眼放光。

1964年10月16日這天，中共中央高層是異常興奮的，因為中國爆炸了第一顆原子彈。事情就是這么巧，同一天，中共得到了曾對中國封鎖核技術的赫魯曉夫下臺的好消息。當天，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正在人民大會堂進行最后一次彩排，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來審看節(jié)目。演出結(jié)束，常委們在預定程序之外令人驚喜地接見了全體演職員，并合影留念。之后，毛澤東率中央常委一行人上樓開會，周恩來留下來給全體演職員講話，要求站在合影階梯上的演職員們聽后不要跳躍。他說，告訴大家兩個好消息，第一，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第二，赫魯曉夫下臺了?，F(xiàn)在，中央領導到樓上開會，研究國際國內(nèi)形勢，我也要上樓參加會議，大家要把節(jié)目排練得更好，用實際行動向黨中央?yún)R報。

赫魯曉夫一直在孤立中共，原計劃準備在1965年6月召開一次各國共產(chǎn)黨會議，目的是為了“修理”中共，將中共開除出“社會主義陣營”，也就是不承認中共是一支馬列主義的政黨，不承認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這是懸在中共頭上的一顆政治“原子彈”，現(xiàn)在赫魯曉夫下臺了，是不是這顆政治“原子彈”也啞了?

在人民大會堂樓上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很快從高興的氣氛中冷靜下來，大家對赫魯曉夫的下臺當然是很高興的，這批久經(jīng)考驗的領導人，什么樣的風波、什么出人意外的事件沒有經(jīng)歷過?所以在沒有搞清蘇共中央為什么突然變更領導人的真實原因前，是難以徹底開懷大笑的。這次會議的中心議題就是赫魯曉夫下臺事件。在進行了種種分析后，大家感到，蘇共中央一班人一點兒風聲都不透，就把一個氣焰極盛的最高領導搞了下來，這事絕不簡單。蘇共新領導的政策走向，特別是他們會不會改弦易轍，采取與中共修復關系的新政策是當務之急。較為一致的看法是，可能會出現(xiàn)三種情況：一是不變，完全承襲赫氏的做法，因為赫氏的下臺畢竟是蘇共內(nèi)部的權力之爭；二是微變，會有一些調(diào)整，畢竟新人有新的想法么；三是不僅不變，還會變本加厲，新的領導人可能會比直來直去的赫魯曉夫更難對付。

要了解真相、把握中蘇關系的走向，只有與蘇共新的領導人接觸，別無他法。為此決定：中共中央主席毛澤東、國家主席劉少奇、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朱德、國務院總理周恩來聯(lián)名向蘇共中央新的領導人、蘇共中央第一書記勃列日涅夫，蘇聯(lián)最高蘇維埃主席米高揚，蘇聯(lián)部長會議主席柯西金發(fā)出賀電。賀電于10月16日發(fā)出，并在第二天的《人民日報》全文刊發(fā)。這個姿態(tài)可以說是相當積極的，中共試圖修補趨于緊張崩裂的中蘇關系。

中央還決定，派出以周恩來任團長、賀龍為副團長的代表團，參加11月7日蘇聯(lián)十月革命47周年的慶祝。團員有康生、劉曉、伍修權、潘自力、喬冠華等。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搞清赫魯曉夫為什么下臺。

這年的蘇聯(lián)十月革命47周年，雖不是一個逢五逢十大紀念日，但中共決定抓住此契機，并聯(lián)系兄弟黨一起前往。10月29日晚，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約見朝鮮、越南、羅馬尼亞、阿爾巴尼亞、古巴5國駐華大使或代辦，請他們轉(zhuǎn)達中共中央和中國政府關于12個社會主義國家派黨政代表團赴蘇慶賀十月革命47周年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