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中國人類學日益顯露出其獨具特色的影響力,逐漸形成一種富含差異性和多樣性的文本寫作。這顯然是與人類學在中國的本土實踐以及中國在世界的影響力緊密聯(lián)系的。
雖然在20世紀80—90年代,中國人類學主要以介紹并引入西方人類學為其核心目標,但到了21世紀,我們開始重新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人類學傳統(tǒng),且這一傳統(tǒng)從一開始便極為自覺地與中國意識的主體性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我們開始重新研究并發(fā)掘中國人類學既有傳統(tǒng),重新注意到費孝通等學者的著作中對于今日人類學的啟發(fā),新一代的人類學學者們極為自覺地在把這些人物重新放回到他們應有的學科位置上去。很顯然,此時我們不再是憑借一種“遙遠的目光”去單純地敬仰西方的人類學,而是開始以一種“近距離的聚焦”去審視我們自己的人類學傳統(tǒng)和發(fā)現(xiàn)。中國人類學學者大概都不會否認這樣一種努力,那就是在人類學傳統(tǒng)的斷裂之處找尋到一種可以重新聯(lián)結的機會。確實這些機會曾經(jīng)是有過的,但卻因為各種因素使得我們與其失之交臂。直到今天,我們還需要重談人類學的學科建設,重談人類學和其他學科之間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很顯然,這樣的知識生存的背景說明,一方面人類學在打破不同學科之間的日益狹窄的專門化上所起的作用被人們所忽視;而另一方面,人類學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作為體質人類學或考古學的片面形象未曾從文化與社會的人類學意義上與其他學科產(chǎn)生交匯發(fā)展,未曾向其他學科推廣自己真正對人及其文化與社會生活的種種獨特的主張和認識,固守于一個自認為是封閉起來的田野之中而孤芳自賞,自陷于囹圄之中。
但是,2015年的中國人類學研究在這方面顯然大有改觀,人類學研究者各自在尋找切入點,嘗試運用田野研究的方法推動人類學進入到其他的人類活動覆蓋的諸多領域之中去,包括經(jīng)濟、法律、政治、宗教、歷史、文學、藝術等領域,甚至科學學科本身。所有這些都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使人類學重新找尋到了可以表達自我的新平臺。各種形式的、極為零散但卻生動活潑的微信民族志寫作,表現(xiàn)出差異性文化的表達。人們不僅通過對人類學家撰寫的民族志的閱讀了解人類學,而且更多通過某一朋友圈人類學學者的微信公眾號中圖文并茂且短小精悍的民族志文本潛移默化地接受著人類學觀念和方法的熏陶。在這個意義上,人類學自身也在面臨著一種全新的“寫文化”模式的改變。瞬間的、在田野之中富含體驗性的靈感或對于生活與文化的洞見,成為分處不同區(qū)域或地方的人類學學者之間彼此分享的、真實的虛擬現(xiàn)實。人類學因為這種智能手機技術的普及而變得更具有大眾意義上的感染力,其所積累和創(chuàng)造出來的知識因此得到迅速傳播。
與此同時,人類學的研究視野也得到超乎所有時代的拓展。中國海外人類學的研究從悄無聲息轉變成為大家漸聚漸眾的努力方向。曾經(jīng)由費孝通最先提出的“藏彝走廊”的概念不僅得到擴展,而且延伸出在中國人類學中獨具特色的“民族走廊學”關懷。當人們在試圖用“路學”的概念去拓展民族走廊學研究時,“一帶一路”的國家舉措又成為未來中國發(fā)展的一個戰(zhàn)略性引導方向,人類學學者因此找尋到了一個新的關聯(lián)性,即人類學與“一帶一路”之間的關聯(lián)。這種超越地方性民族志關懷的體現(xiàn)新的宏觀文明的“路學”研究,必然會給中國人類學的未來發(fā)展提供強力支持。這種支持引導著人類學從新的視角看待自己以及整個世界,中國人類學因此真正走進了世界之中。也許這種努力才剛剛開始,但卻很快顯露出蓬勃發(fā)展的趨勢。中國人類學民族學研究會2015年年會、海外文化研究專業(yè)委員會2015年年會以及第十四屆人類學高級論壇等都聚焦在“一帶一路”這一主題,學者們圍繞這一主題開展了一些全新的探討。
此外,隨著現(xiàn)代世界社會復雜性的增加,人類學的視角也越來越多地進入到公共領域中。伴隨著人口大量而頻繁的跨國跨界流動,人類學也越來越關注移民問題。隨著世界性風險和災難的增加,人類學也越來越關注那些承受各種災難的人群,研究他們究竟是怎樣度過災難并有怎樣的文化表達。隨著食品越來越多地受到工業(yè)化、生物轉基因技術以及各種環(huán)境污染的影響,人類學研究進入到了食品安全領域。不同于一般食品安全的技術性理解,人類學從文化的角度理解和剖析食品問題。貧困與發(fā)展是人類學一直關注的研究領域,新形勢下的扶貧開發(fā)與脫貧成為了人類學家關注的另一個焦點。另外,包括鄉(xiāng)村藝術重建、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鄉(xiāng)村旅游以及古村落的文化保護等都越來越多地進入人類學學者的研究視野。
很顯然,在今日世界之中,人類學自身所具有的文化差異的溝通性在互聯(lián)網(wǎng)發(fā)達的時代里會表現(xiàn)得越來越突出。所有的文化差異,不論你是否喜歡,都不可能通過武力的方式而加以消滅掉,它需要有最為基礎性的文化理解,借助一種紐帶性的柔性的力量在其文化斷裂之處做一種強有力的文化彌合。這既是人類學家的新使命,同時也必然是未來所有國際性爭端解決的必然要求。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人類學研究所)
已有0人發(fā)表了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