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抗戰(zhàn)遺憾
1939年的桂南會戰(zhàn),把他降級,他心中是不平的。蔣介石抱怨白崇禧拿他的王牌軍第五軍送死
父親抗戰(zhàn)的遺憾沒有講,但我們知道,1939年的桂南會戰(zhàn),把他降級,他心中是不平的。后來我看蔣介石日記,他所以被降級,牽扯很多因素,其中之一是蔣介石的王牌軍第五軍損失這么厲害。蔣介石抱怨我父親,意思是白崇禧拿我的王牌軍送死,自己的桂軍放在后面。1939年11月30日的蔣介石日記寫著,“但健生(白崇禧)謊報敵情……并使第五軍出頭西路,單獨犧牲。”
桂南會戰(zhàn)中的昆侖關(guān)之戰(zhàn)是攻堅戰(zhàn)。日本人占領(lǐng)昆侖關(guān),國軍要奪回這座要塞,兵力要強,裝備要好。當時國民黨最強的軍隊是杜聿明的第五軍,完全機械化,是蔣介石的第一塊王牌。我父親就和蔣介石請求用這支部隊,蔣介石答應了。后來我父親指揮杜聿明,打昆侖關(guān),打死5000日本兵??墒堑谖遘姄p失上萬人。
日本人對我父親很防,很尊敬?,F(xiàn)在我到日本去,日本人提及他,還很尊敬。
父親戰(zhàn)后聲譽很高,美、英、法都給他勛章。英國的巴士武士勛章,頒給了艾森豪威爾,頒給了馬歇爾,亞洲只頒給了白崇禧。
但是我父親參與指揮的臺兒莊大捷,以前的臺灣課本一筆過,很少提。而蔣介石主導的淞滬會戰(zhàn),在臺灣就拍了電影。
當年臺兒莊戰(zhàn)役打完,武漢十萬人大游行,舉著李宗仁、白崇禧的畫像。叛將一夜之間變成抗日英雄。當年的《良友》雜志(當時被稱為中國的《生活》雜志),4月封面是李宗仁,5月封面是白崇禧。
蔣介石對臺兒莊大捷的看法很復雜,潑冷水,發(fā)布公告說“不足以言慶祝”。1986年大陸拍的《血戰(zhàn)臺兒莊》,扮演我父親的角色演得不像,他的身份在里面也降低了,看起來像李宗仁的隨從。
我和父親母親
宋美齡讓母親兼職,她不要。她不熱衷政治。我本來學工,后來學文,后來父親得知后也沒有極力反對
抗戰(zhàn)時,我母親馬佩璋和父親分開的時候很長。宋美齡讓母親兼職,她不要。她不熱衷政治。我母親是很自負的一個人,因為她覺得讓她兼職,是因為她是白崇禧的夫人,而不是自己掙來的,所以不要。
母親很勇敢。當年北伐龍?zhí)稇?zhàn)役時,她以為父親戰(zhàn)死了,就和外甥海競強到戰(zhàn)場上去找父親。母親后來得意地講,當時子彈就在上面飛。
除了父親,家里還有兩人與軍事有關(guān)。我大哥白先道,在臺灣報名參加空軍,視力不行,沒有通過。
四哥白先忠,是我父親最喜歡的孩子。他曾在美國弗吉尼亞軍校讀書。后來改讀機械工程了。
父母都很開明,任我們自己選擇職業(yè)。我本來學工,后來學文,也沒有和他們說,自己偷偷改的。后來父親得知我改文,也沒有極力反對。還好我沒有學工,否則沒人替他寫傳記了。我四哥讀軍校也是自己的意思。我正在搜集他的書信,有幾封信很重要,是他寫給黃旭初(桂系主要人物)的。
當年抗戰(zhàn)勝利很突然,國民政府很重要的行動就是接收淪陷區(qū)。日本人占據(jù)了中國很大的面積,包括臺灣。
1947年,臺灣發(fā)生了二二八事件,蔣介石派父親以國防部長身份到臺灣宣慰。
此前出版的我寫的《關(guān)鍵十六天》,是第一本由臺灣作家寫二二八事件,在大陸出版的書。
我后來去美國讀書,和父親書信來往很多。父親和我談國家大事比較多。他知道那時候臺灣在聯(lián)合國的位置漸漸不保,就和我討論。他晚年和葉公超(曾任國民政府外交部長)來往很近,這是葉公超和他講的。
我和父親最后一次見面,是我去美國讀書前。那是1963年1月,父親把我送到了臺北松山機場。那次我媽媽剛過世(1962年12月4日,白先勇的母親馬佩璋去世),兒子又要遠行。那時臺灣學生去留學好像生離死別。他又出不去,很哀傷。我哭了,他也掉淚了。我看他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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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白崇禧將軍身影集》(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白崇禧口述自傳》(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白先勇傳》(花城出版社)
《蔣中正先生年譜長編》(臺灣“國史館”)
鐫刻系列報道
總策劃:曹軻 任天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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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shù)顧問:中山大學歷史系李吉奎教授
本期采寫:南都記者 高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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