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警予

她，是乳名“九九”的土家族少女，出身商賈之家，也是在家鄉(xiāng)湖南溆浦興辦新式女校的第一任女校長；她，曾橫眉冷對軍閥強權(quán)，說出“以身許國，終身不嫁”，也曾在赴法的航船上與革命同仁擦出愛情火花； 她，是為革命慷慨就義的婦女先驅(qū)，也是臨刑前面對兒女照片空自垂淚的慈愛母親。

在俠骨與柔情交錯的畫面里，一個有血有肉的女革命家形象就這樣躍然紙上，她是——向警予。

每每提到憂國的志士，總不外乎兩種描寫：慨當以慷的壯懷之舉，纏綿浪漫的愛情佳話。前者將俠義之士區(qū)別于庶人，塑造成一座豐碑，供人膜拜；而后者則又將其還原為有些有肉的性情中人，讓讀者從字里行間找到人性的共鳴。

在向警予身上，我們更多看到的是一位執(zhí)著、倔強、富有激情的女性。她喜歡讀《離騷》和《木蘭辭》，以天下興亡為己任，以巾幗英雄花木蘭為楷模。以至于說出：“將來我如做不出大事業(yè)，我要把自己粉碎起來，燒成灰！”每每這樣激烈地幻想便要大哭一場。在聽說袁世凱和日本簽訂喪權(quán)辱國的“二十一條”后，她和同學們上街游行、演講，說到激憤處，甚至暈倒在講臺上。

前夫蔡和森在得知其就義的消息后，曾作文悼念，其中提到：“她抱‘獨身主義’，要終身從事于教育來改造中國。”于是，這故事就從“獨身”開始吧。

“以身許國”的由來始末

說起革命者的“獨身主義”，曾在湖南省第一師范學校被并稱為“湘江三友”的毛澤東、蔡和森和蕭子升曾共同立下過“終身不婚”的誓言。1918年的一天，三人一起來到岳麓山愛晚亭談古論今。當談到個人婚姻問題時，毛澤東首先提議為尋求救國真理，甘愿終生不娶。對此倡議，蔡和森、蕭子升深以為然。

有趣的是，之后不過一年有余，蔡和森便與向警予喜結(jié)連理。更耐人尋味的是，向警予也曾說過“以身許國，終身不嫁”。而她的這番經(jīng)歷，確實要比蔡和森更加傳奇。

向警予在家鄉(xiāng)溆浦縣城任校長時，曾被湘西鎮(zhèn)守副使第五區(qū)司令周則范看中，想娶她為二房夫人。當時的周則范還算是個新派軍官，但向警予鄙視軍閥的權(quán)勢，反對無愛婚姻?？蔁o奈，向父雖是當?shù)馗簧?，但懾于周的威?quán)，不敢拒絕，她的繼母更想借此高攀。豈料，早已接受婦女解放新思想的向警予竟只身闖進周公館，對位高權(quán)重的軍閥丟下一句：“以身許國，終身不嫁”，便挺直著腰桿離開了。

后來，為避免周的再次糾纏，向警予干脆離開溆浦老家，前往長沙，并加入了由毛澤東、蔡和森、蕭子升三人組織的“新民學會”。

“向蔡同盟”的愛情佳話

向警予和蔡和森的相識，還要追溯到她在周南女校讀書期間。

一日，向警予正在操場上跑步，遠遠地發(fā)現(xiàn)一個小女生健步如飛，竟然跑在自己前面。她不禁暗暗納悶，體育本是自己的強項，怎么還有人比自己更厲害？正想著，這個女生卻向她走了過來， 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紹：“我叫蔡暢，是體育?？瓢嘈律?，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自此，中國共產(chǎn)黨未來的革命歷史中，兩個赫赫有名的女性就這樣相識了。

通過跟蔡暢的接觸，向警予逐漸了解了她的家庭。蔡母出身名門，仰慕女革命家秋瑾，并以此為榜樣教育子女。而蔡暢的哥哥蔡和森那時已就讀于湖南省第一師范學校。

1919年，已經(jīng)加入“新民學會”的向警予在長沙參加發(fā)起組織“周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會”。隨后，又組織了湖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會。12月，她同蔡和森、蔡暢及蔡母葛健豪等30余人遠涉重洋，赴法勤工儉學。

在駛往法國的“盎特萊蓬”號郵輪上。向警予、蔡和森兩人經(jīng)常一起觀看日出，討論學習和政治問題。在談到個人婚姻問題時，他們都強烈地反對舊式婚姻，主張大膽追求新式愛情和理想的完美結(jié)合。經(jīng)過了35個海上生明月的浪漫之夜，當郵輪?？吭诮K點站法國馬賽港時，他們倆都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被對方吸引住了。于是，“向蔡同盟”的愛情之舟揚帆啟航了。

盡管當時的中國社會，把男女之間自由戀愛看成傷風敗俗的事情， 但向警予和蔡和森卻選擇了勇敢地向這種陳規(guī)舊俗挑戰(zhàn)，他們毫無顧慮地公開了兩人之間的戀愛關系，用自由戀愛的實際行動沖破了封建包辦婚姻的牢籠。在中國革命的歷史中，“向蔡”的浪漫愛情無疑是悲壯氣氛里的一抹亮色。

1920年5月，向蔡二人在法國蒙達尼市法文新司學校的一間木板平房里舉行了婚禮。當著幾十位中國同學，向蔡二人共同朗誦了他們編寫的《向上聯(lián)盟》，還將戀愛中互贈的詩作編印成書分贈給大家，結(jié)婚照上則是兩人共同捧著一本翻開的《資本論》，寓意二人結(jié)合的共同信仰是馬克思主義。

婚后，蔡和森在給毛澤東的信中這樣寫道：“我與警予有一種戀愛上的結(jié)合。”收到來信的毛澤東極為高興，于1920年11月26日致信說：“以資本主義做基礎的婚姻制度，是一件絕對要不得的事，在理論上是以法律保護最不合理的強奸，而禁止最合理的自由戀愛……我聽得‘向蔡同盟’的事，為之一喜，向蔡已經(jīng)打破了‘怕’，實行不要婚姻，我們正好奉向蔡做首領，組成一個‘拒婚同盟’。”

盡管信中所說的“拒婚”，是指反對舊式的婚姻，追求自由的愛情結(jié)合，不過，因一樁革命婚姻而引出“拒婚”一說，這也絕對是“前無古人”了。那時的蔡和森還在法國的豆腐公司打工，向的繼母聽聞二人婚訊，還一度氣急敗壞地諷刺向道：“現(xiàn)成的將軍夫人不做，卻去找個磨豆腐的！”

1921年底，蔡和森等人因為領導留法學生爭回里昂大學的入學權(quán)的斗爭而得罪法國當局，被強行遣送回國。不久，向警予也回到了中國。1922年的4月，向警予夫婦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取名“蔡妮”。同年，向警予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僅僅幾年的時間，他們夫婦倆就迅速成長為中國政治舞臺上叱咤風云的革命人物。蔡和森是中國共產(chǎn)黨中央局的核心成員，陳獨秀的左膀右臂。向警予是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位女性中央委員，杰出的婦女運動領袖。夫婦倆同時當選為中央委員，共同投身于革命事業(yè)，這在黨的早期奮斗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何以如此？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向蔡同盟”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于是，“向蔡同盟”的佳話在黨內(nèi)和許多進步青年中也迅速地傳播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