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一年,應該是無良官員最感“風聲鶴唳”的一年。
這一年,18名省部級及以上官員因違法亂紀被調查,而2008年至2012年間平均被調查的人數(shù)不到6個。
這一年,從治理“舌尖上的腐敗”、“車輪上的腐敗”,到發(fā)出“月餅禁令”、“賀卡禁令”狠剎不正之風,各級紀檢監(jiān)察機關加大檢查監(jiān)督力度,一批貪腐官員紛紛落馬。
如此密集、凌厲的“打虎拍蠅行動”,讓百姓拍手稱快,同時也讓一些為政者紛紛感嘆:“當官越來越難。”最典型的,當屬不久前,國家行政學院原副院長周文彰通過年度數(shù)據(jù)對比得出的結論:“每年受處分的縣處級以上干部已經(jīng)超過礦難人數(shù),權力是有風險的,領導干部已經(jīng)成了風險最大的職業(yè)。”
正是這句話,一時間引來大量“圍觀”。如網(wǎng)友大橙尼瑪發(fā)難:這倆有可比性?官員落馬是自作孽,礦工死亡有幾個是自己作出來的?網(wǎng)友旁觀者馬勇則說:作為曾經(jīng)的礦工,實在覺得這個對比太殘忍了。礦工是死亡,永遠不會回到家人身邊了;而這些被處分的官員,還是有復出機會的。
近年來,“為官屬高危行業(yè)”的論調甚為流行。有的官員甚至抱怨操碎了心、費盡了力,一招不慎,滿盤皆輸,或鋃鐺入獄,或職務被一擼到底,認為當官很不容易,類似刀刃上舔蜜雞蛋上跳舞,從政潛在的風險很大。
實際上,這是個地道的“偽命題”。道理很簡單,從政本身沒風險,不好好從政才有風險。
當官自然會有權力,但這個權力姓“公”,只要你不濫用、不謀私,遠離“貪污腐化、買官賣官、權錢交易、權色交易”,不搞歪門邪道,何來“鋃鐺入獄”之虞?如果領導干部“管好自己”,就沒有風險了,就不算職業(yè)風險,最多叫“官德缺失”、“吏治腐敗”,是權力沒有關進“制度的籠子”的緣故。
所謂“高危職業(yè)”,兩個要素必不可少:一是出現(xiàn)人身意外的概率大,二是后果不可挽回。只有兩者在事實上的發(fā)生率較高且職業(yè)回報不高,才算是高危職業(yè),比如海上作業(yè)人員、礦工。中國的官場是否高危之地,不必多說,看看每年數(shù)以百萬計的“國考”大軍就基本清楚了,為了一個公務員職位,幾十人上百人去競爭,決不會沖著“高危”而去的。
屁股決定腦袋,有些官員對自己身份一向過度自戀,受個處分,或官職降一級,都覺得和百姓丟條命似的,潛意識把當官的“政治生命”與礦工的血肉之軀劃等號。比如,11年前原河北省委書記程維高以權謀私被開除黨籍,卻保留副省級職務待遇。這樣的處分,對官員本人來說,后果是“很嚴重”,但這個“處分”怎么能和死難礦工寶貴生命比呢?把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風險”對比,既凸顯出一些官員對礦工生命的漠視、“官本位”身份的傲慢,也暴露出官場生態(tài)的“非正常“邏輯———當為政者紛紛感嘆“官場是高危職業(yè)”,其潛臺詞似乎是這樣的:不受約束的權力,曾給當官的更多犯錯誤的機會,在一個潛規(guī)則盛行的社會,常在河邊走,難免要濕鞋。濕鞋的標準其實是很低的,理論上一個官員貪污1萬元,就夠判刑一年的。而一旦濕了鞋,永遠干不了,又怕東窗事發(fā),于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對于這一部分貪而未現(xiàn)形的官員來說,在中央反腐“零容忍”的高壓之下,相當于屁股坐在火藥桶上,不知哪一天“嘭”的一聲就炸了,想不高危都難哪。
這樣看來,說“官場高危”不是牢騷,不是矯情,而是切身的擔憂,是當前中國政治生態(tài)的某種真實反映。
這不是什么壞事。古人云:官有所畏,業(yè)有所成。當更多的人感嘆“當官危險”的時候,也是官員對權力、法紀、群眾監(jiān)督、身上責任敬畏的時候。而這樣的怵然自惕,也反證了懸在貪官們頭上的反腐利劍威力已經(jīng)彰顯。起碼說明,無論何時中國都不是某些權力自肥者為所欲為的天堂。
(作者系資深調查記者)
已有0人發(fā)表了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