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報》和《涅瓦明星報》對布蘭克、科羅布卡、庫斯柯娃幾位先生之流攻擊工人報刊的種種卑劣的自由派行徑,給予了嚴厲的但完全是必要的反擊。
盡管對“抵制工人的先生們”的答復已經(jīng)十分完滿,但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則問題須要探討一下。布蘭克和庫斯柯娃幾位先生之流極力用笨拙的謊言來抹殺和模糊這個問題。但我們不應該允許掩飾原則問題,我們應該揭示這些原則問題的全部意義,透過布蘭克和庫斯柯娃之流的一大堆歪曲、誹謗和咒罵,挖掘出每個覺悟的工人都關(guān)心的意見分歧的根源。
其中一個根源可以用“吃掉立憲民主黨人”一語來表達。只要聽聽取消派孤單的但卻是執(zhí)拗的聲音,聽聽還沒有完全明確黨派關(guān)系的公眾的議論,往往就會看到,他們對《真理報》和《涅瓦明星報》即使不是指責,也至少要搖頭,理由是兩報要“吃掉立憲民主黨人”。
我們就來研究一下所謂“吃掉立憲民主黨人”這個原則問題吧。
對《真理報》所以會有這樣一種指責,首先和主要是由于這樣兩個情況:(1)不了解在選舉運動中和總的說在當前政治上的“兩個和三個陣營”的問題的實質(zhì);(2)沒有注意到馬克思主義報刊即工人民主派的報刊現(xiàn)在所處的特殊條件。
先談談第一個問題。
所有的自由派都主張所謂兩個陣營——擁護憲制的陣營和反對憲制的陣營——的論點。從米留可夫到伊茲哥耶夫,從普羅柯波維奇到馬·馬·柯瓦列夫斯基,在這點上都是一致的。不能不看到,兩個陣營的論點是由我國整個自由派的階級本質(zhì)所決定而必然產(chǎn)生的。
從經(jīng)濟上來看,這種本質(zhì)表現(xiàn)在什么地方呢?表現(xiàn)在,自由派是資產(chǎn)階級的政黨,而資產(chǎn)階級是害怕農(nóng)民群眾運動,尤其是害怕工人運動的,因為這種運動(在目前,在最近的將來,在整個資本主義制度還未改變的情況下)會限制資產(chǎn)階級的經(jīng)濟特權(quán)的范圍和形式。而資產(chǎn)階級的經(jīng)濟特權(quán)就是對資本的占有,在俄國這種占有能帶來比歐洲多一兩倍的利潤。
為了保持這種“俄國式的”超額利潤,就不能容許第三個陣營獨立存在。
例如,即使實行八小時工作制,資產(chǎn)階級也完全可以保持自己的統(tǒng)治。而且這樣一來,資產(chǎn)階級的統(tǒng)治甚至會比在實行十至十一小時工作制的條件下更徹底、更純粹、更廣泛、更加隨心所欲。但是,階級斗爭的辯證法偏偏是這樣:除非萬不得已,迫于無奈,資產(chǎn)階級是決不會用八小時工作制來代替穩(wěn)妥可靠的、習以為常的和可以大量獲利(奧勃洛摩夫[63]式的獲利)的十小時工作制的。
對八小時工作制的上述態(tài)度,也可用以說明對參議院、對地主土地占有制以及對許多其他事物的態(tài)度。
資產(chǎn)階級是不會放棄俄國舊有的穩(wěn)妥可靠的、得心應手的和可以大量獲利的剝削形式,而代之以完全歐洲式的,完全民主的剝削形式的(因為民主——請《箴言》雜志[64]的肝火旺盛的英雄們聽了不要動氣——也是資產(chǎn)階級統(tǒng)治的一種形式);我們說,除非萬不得已,迫于無奈,他們是不會這樣干的。
這種萬不得已的局面,只有群眾運動達到了一定的規(guī)模,發(fā)揮了一定的威力,才會形成。于是資產(chǎn)階級為了捍衛(wèi)自己的經(jīng)濟利益,就極力反對這種運動,也就是反對第三個陣營獨立存在。
從政治上來看,自由派的階級本質(zhì)表現(xiàn)在什么地方呢?表現(xiàn)在,害怕上述社會階層的運動,因為這種運動會斷送資產(chǎn)階級所珍惜的政治特權(quán)。自由派害怕民主派甚于害怕反動勢力。這是1905、1906和1907年這幾年的事實證明了的。
為了維護他們某一方面的政治特權(quán),就不能容許第三個陣營獨立存在,就要把一切反對派限制在不是擁護憲制就是反對憲制的公式所反映的這個立場上,而且只能限制在這個立場上。
這個公式所反映的完全是立憲的立場。這個公式并未超出立憲改革的框框。這個公式的實質(zhì),無意中說漏了嘴的格列杰斯庫爾先生已經(jīng)在他的聲明中絕妙地、準確無誤地表達了出來,他的那些聲明《言語報》曾毫無保留地重申過,前不久《真理報》也轉(zhuǎn)引過[注:見本卷第24—25頁。——編者注]。
這個公式的實質(zhì)完全是“路標派”的觀點,因為“路標派”需要的也就是這些,他們宣揚的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同的東西。“路標派”決不反對憲制,也不反對立憲改革。“路標派”“只是”反對民主派以及民主派對各種立憲幻想的批判。
俄國自由派是相當“機靈的”政客,他們自稱“民主派”,以便同民主派作斗爭,不許民主派獨立存在。這也是所有資本主義國家的一切自由派資產(chǎn)階級通常采取的正?;顒臃绞剑捍蛑裰髋傻恼信泼曰笕罕姡谷罕婋x開真正民主的理論和真正民主的實踐。
而世界各國的經(jīng)驗,包括俄國的經(jīng)驗在內(nèi),無可爭辯地證明,只有這樣的實踐才能夠帶來真正的進步,而自由派由于害怕民主派,由于遵循路標派和格列杰斯庫爾之流的理論,必然會一籌莫展,就象1861—1904年的俄國自由派和1849—1912年的德國自由派一籌莫展一樣。
第三個陣營,即民主派陣營,了解自由派的局限性,沒有他們那種不徹底性和不果斷性,不象他們那樣動搖不定和畏首畏尾,這個陣營如不系統(tǒng)地、一貫地、經(jīng)常不斷地對自由派進行批判,就形成不了,也存在不下去。
如果對這種批判采取輕視的或敵對的態(tài)度,把這種批判說成是“吃掉立憲民主黨人”,這就正是有意無意地宣揚自由派的觀點。這是因為實際上,單從問題的提法就可以看出,對立憲民主主義的整個批判本身,就是對反動勢力的批判,對右派的批判?!赌呙餍菆蟆返?2號[注:見《列寧全集》第2版第21卷第365—366頁。——編者注]說得十分正確:我們同自由派的論戰(zhàn)“比同右派的斗爭更加深刻,更加富有內(nèi)容”[注:《言語報》反對這種說法,它說:如果是這樣,那為什么右派還情愿援引《真理報》來反對《言語報》呢?《言語報》在這里把意思曲解了,如果右派給《真理報》的自由比給《言語報》還多,那才是反對社會民主黨的重大論據(jù)了。但誰都知道,事情恰恰相反。我們報紙的自由比《言語報》要少百分之九十九,地位的穩(wěn)固要差千分之九百九十九,受到的“憲法的”保護要少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任何一個有點文化的人都清楚,《俄國報》和《新時報》拿《真理報》來奚落《言語報》,而他們對《真理報》是要扼殺,對《言語報》只是埋怨和責罵而已。這是“兩個重大的差別”。]。
事實上,俄國每有一百種自由派報紙,也未必會有一種馬克思主義的報紙,因此說我們對立憲民主黨人的批判“太過分”了,那簡直太可笑。為了用反自由派的、明確而自覺的民主派情緒來替代社會上和人民中間占主導地位的“一般反對派”情緒,我們需要做的連百分之一都還沒有做。
沒有這種“替代”,在俄國,就沒有而且也不可能有任何井然有序和條理分明的局面出現(xiàn)。
指責“吃掉立憲民主黨人”,或者對“吃掉立憲民主黨人”嗤之以鼻,都不過是玩弄辭藻的一種手法,是宣揚自由派觀點的一種方式,而如果這是在對工人宣揚或者還涉及到工人的事情,那就恰恰是宣揚自由派工人政策的觀點的一種方式了。
從多少是徹底的、經(jīng)過周密考慮的取消派觀點來看,指責“吃掉立憲民主黨人”,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必然的。這種指責恰恰反映了取消派的本質(zhì)。
請看看取消派的整個觀點,看看這些觀點的內(nèi)在邏輯,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和各個命題的相互依存關(guān)系:“結(jié)社自由”是立憲改革;經(jīng)濟罷工加上一點“政治活躍”,僅此而已;把富有遠見的選舉綱領(lǐng)說成是“發(fā)瘋”;把任務規(guī)定為爭取黨的公開存在,即依然規(guī)定為爭取立憲改革;把俄國的政權(quán)說成已經(jīng)是資產(chǎn)階級的政權(quán)(拉林),把工商業(yè)資產(chǎn)階級說成已經(jīng)是統(tǒng)治階級;對工人說,“只要”抓住專制制度與立憲制度的矛盾“就行了”(馬爾托夫)。
整個說來,這就是改良主義,這就是自由派工人政策的一整套觀點。問題決不會因為某個伊萬或彼得在維護這些觀點(或者說其中某一部分,因為取消派正處在“日益增長的任務的增長過程中”)的同時,又自稱為“馬克思主義者”而有所改變。
問題不在于他們的善良愿望(如果他們有這種愿望的話),而在于他們的政策客觀上起的作用,即在于這個政策。cuipro-dest——對誰有利,實際上幫誰的忙。
這是在自由派同右派進行“斗爭”(莫非是爭吵?)的基礎上來維護工人的利益,而不是為建立民主派反自由派的、削弱右派的基礎而斗爭。取消派站在工人一邊,這是毫無疑義的。但是,他們對工人利益的理解,使他們不是在民主派不顧自由派的反對、昨天建設過、明天還要建設(今天也在用看不見的方式建設)的那個俄國范圍內(nèi),而是在自由派答應建立的這個俄國范圍內(nèi)來維護這些利益的。
整個問題的關(guān)鍵就在這里。新的俄國還不存在,還沒有建立起來。工人是應當在米留可夫與普利什凱維奇之流正在建設的那樣一個俄國里營造自己“階級的”(其實是行會的)安樂窩呢,還是應當自己動手,按照自己的意愿,不顧米留可夫之流的反對,建設一個完全沒有普利什凱維奇之流的新俄國呢。
這個新俄國不管怎樣都是資產(chǎn)階級的,但從斯托雷平的資產(chǎn)階級政策(土地政策和非土地政策)到孫中山的資產(chǎn)階級政策,是有“很長的距離”的。
俄國目前這個時期的全部實質(zhì),就是確定這個距離的長度。
我們說“不顧米留可夫之流的反對”。這個“不顧”,也就是“吃掉立憲民主黨人”。因此,我們決不害怕這樣的字眼,我們不論現(xiàn)在和將來原則上都是“吃掉立憲民主黨人派”,一分鐘也不忘記工人階級的特殊任務——既要反對米留可夫,又要反對孫中山們。
指責“吃掉立憲民主黨人”,不過是(有意無意都是一樣)要工人在建立新俄國的時候,跟著米留可夫之流跑,而不是不顧米留可夫之流的反對去率領(lǐng)俄國的小孫中山們……
我們還要簡單談一下那些談論“吃掉立憲民主黨人”的人所忽略了的第二個情況。
他們說:為什么不正面發(fā)揮自己的觀點呢?為什么要過分地進行論戰(zhàn)呢?說這種話的人似乎是這樣推斷的:我們并不反對與立憲民主黨迥然不同的特殊路線,我們并不反對三個陣營,我們只是反對“用論戰(zhàn)代替政治”,才用上取消派的一位朋友的這么個辛辣的說法的[65]。
要回答說這種話的人并不困難:第一,新的觀點只有通過論戰(zhàn)才能發(fā)揮出來(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同自由派的觀點相比,不論是從出現(xiàn)的時間,還是從傳播的范圍來說,都是新的)。第二,《涅瓦明星報》和《真理報》現(xiàn)在活動的這個場所,完全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宣傳的場所。如果把這個場所看成某種作用更大的東西,那就錯了:這里有的僅僅是理論上的“abc……”、起碼常識、理論入門、對工作方針的指示,還不是工作本身。
馬克思主義者由于“某些客觀原因”,不可能在上述場所“從正面”提出自己的實際結(jié)論。因此,夸大這一場所的作用,就會犯取消派的錯誤。這里,至多也不過是指出方針,并且只能用批判立憲民主黨人的形式指出來。
《新時報》和《庶民報》[66]為了奚落立憲民主黨人,把情況說成這樣:你看,人家要吃掉你們立憲民主黨人了,沒有什么好說的?!堆哉Z報》由于某些十分明顯的原因,裝出贊同這種“解釋”的樣子??屏_布卡和庫斯柯娃之流,有的由于極端愚蠢,有的由于十足的“立憲民主黨人的奴才氣”也裝出這副樣子。
但是,凡是政治上能夠分辨是非的人都很清楚,就對立憲民主黨人的每一點批判來說,馬克思主義者的“吃掉立憲民主黨人”的做法指出的全都是另一種“反對派”(如果我可以用這個不太恰當?shù)淖盅鄣脑挘┑姆结槨?/p>
當一個馬克思主義者由于卡拉烏洛夫的“拜神派的”發(fā)言而“吃掉”立憲民主黨人的時候,他就不可能正面發(fā)揮自己的觀點。但任何一個能分辨是非的人都會明白:民主派如果是拜神派,就不成其為民主派。
當一個馬克思主義者由于格列杰斯庫爾的發(fā)言而“吃掉”立憲民主黨人的時候,他就不可能正面發(fā)揮自己的觀點。但任何一個能分辨是非的人都會明白:民主派如果同意格列杰斯庫爾的觀點,就不成其為民主派。
當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如果我們要把我們之所以“吃掉立憲民主黨人”的所有問題、所有論點都這樣列出來,那永遠也沒有個完。僅僅舉出上面兩個例子,就足以充分說明我們關(guān)于第二個情況的命題:指責吃掉立憲民主黨人,就是表現(xiàn)了一種庸俗的、有害的、惡劣的偏見,似乎某個場所就等于一切場所。
不妨再說一句,我們還是要做“吃掉立憲民主黨人派”,這也正是為了同這種有害的偏見進行斗爭。
載于1912年8月26日《涅瓦明星報》第23號
譯自《列寧全集》俄文第5版第22卷第61—6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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