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資本和專制制度
(1905年3月23日〔4月5日〕)
社會民主黨的報刊 已經不止一次地指出,歐洲資本在拯救俄國的專制制度。沒有外國的貸款,俄國的專制制度是不能支持住的。法國資產階級從支持自己的軍事同盟者中得到好處,特 別是當貸款能如數償還的時候。于是法國資產者就貸給專制政府近百億法郎(大約40億盧布)的小額款項。
但是……任何事物都不是永恒不 變的!對日戰(zhàn)爭暴露了專制制度的全部腐敗,最后甚至破壞了它在“友好的盟友”法國資產階級心目中的信譽。第一,戰(zhàn)爭表明俄國的軍事力量軟弱;第二,接連不 斷的一次比一次慘重的失敗,表明戰(zhàn)爭勝利無望,整個專制制度的政府體系必定徹底崩潰;第三,俄國革命運動的巨大發(fā)展,使歐洲資產階級對于一場可能也燃及歐 洲的爆發(fā)驚恐萬分。易燃物在最近幾十年來已經堆積如山。所有這些情況加在一起,就造成了拒絕繼續(xù)貸款的局面。不久以前,專制政府曾打算仍舊向法國借款,但 沒有借成:這一方面是因為資本已經不信任專制制度;另一方面是因為資本害怕革命,想對專制制度施加壓力,迫使它同日本簽訂和約,同俄國自由派資產階級講 和。
歐洲資本正在投和平之機。不僅俄國的資產階級,而且歐洲的資產階級也都開始懂得戰(zhàn)爭和革命的聯系,開始害怕節(jié)節(jié)勝利的反對沙皇制 度的真正人民的運動。資產階級希望保持以剝削為基礎的社會的“社會制度”,使它免遭過分的震動,希望通過立憲君主制或似乎是立憲君主制的形式把俄國的君主 制保持下來,因此,資產階級為了反無產階級和反革命的利益正在投和平之機。這一無可爭辯的事實清楚地告訴我們,如果忽略了現代社會的階級對抗,如果忽略了 資產階級在其各種言論(不管這些言論看起來是多么民主和人道)中都首先而且主要是維護它本階級的利益、“社會和平”的利益,即鎮(zhèn)壓一切被壓迫階級并解除它 們的武裝的利益,那么,對甚至象戰(zhàn)爭與和平這樣“簡單”明白的問題,也不可能有正確的提法。因此,無產階級對和平問題的提法,也正如對自由貿易、反教權主 義等問題的提法一樣,必然有別于而且也應當有別于資產階級民主派。無產階級現在正在反對戰(zhàn)爭而且將來也要堅持不懈地反對戰(zhàn)爭。但它一分鐘也沒有忘記,只有 完全消滅社會劃分為階級的現象,才可能消滅戰(zhàn)爭。在保存階級統(tǒng)治的情況下,不能單用民主主義的感傷主義的觀點來評價戰(zhàn)爭;在剝削者的國家之間發(fā)生戰(zhàn)爭時, 必須區(qū)別各該國的進步資產階級和反動資產階級的作用。俄國社會民主黨必須把馬克思主義的這些一般原理實際運用到對日戰(zhàn)爭上去。我們在探討這一戰(zhàn)爭的意義的 時候(《前進報》第2號,《旅順口的陷落》一文[注:見本卷第139—140頁。——編者注])曾經指出,不僅我們的社會革命黨人(他們曾經斥責蓋得和海 德門同情日本),而且還有新火星派,是如何陷入錯誤的、資產階級民主主義的觀點的。新火星派的錯誤表現在:第一,他們提出“不管什么樣的和平”,第二,談 到不得“借日本資產階級的勝利進行投機”。只有站在感傷主義立場上提出政治問題的資產階級民主主義者,才會發(fā)表這兩種議論?,F在,實際情況表明,“不管什 么樣的和平”已成為歐洲的交易所經紀人和俄國的反動分子的口號(美舍爾斯基公爵現在已經在《公民》[164]上明顯地指出,為了拯救專制制度,必須有和 平)。十分清楚,為了鎮(zhèn)壓革命而投和平之機,是反動分子的投機,與進步的資產階級投日本資產階級勝利之機是迥然不同的。新火星派籠統(tǒng)地反對“投機”的論 調,正是一種感傷主義的論調,這種論調毫無階級觀點而且根本不考慮各種不同的力量。
揭露反動資產階級新面目的事件十分引人注目,現在 連《火星報》也開始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痘鹦菆蟆吩诘?3號上曾因我們《前進報》第2號上的一篇文章而怒氣沖沖地“反唇相譏”,而現在在第90號上,我 們滿意地讀到(社論):“不能僅僅要求和平,因為在保存專制制度的情況下,和平將意味著國家的毀滅。”就是這樣,不能僅僅要求和平,因為沙皇的和平并不比 沙皇的戰(zhàn)爭好一些(有時還要壞一些),不能提出“不管什么樣的和平”的口號,而只能要求和專制制度的覆滅同時到來的和平,由獲得解放的人民、由自由的立憲 會議締結的和平,即不是以隨便什么代價、而只能是以推翻專制制度的代價換取的和平。我們希望《火星報》在了解這一點以后還能了解到,它那些反對投日本資產 階級勝利之機的高尚的長篇議論是不恰當的。
但我們還是回過頭來談談歐洲資本和它的政治“投機”吧。從下面這件頗有教益的事件中也可以 看出沙皇俄國現在是如何害怕這種資本。英國保守派資產階級的機關報《泰晤士報》曾刊登了一篇題為《俄國是否有支付能力?》的文章。文章詳盡地論證了維特先 生和科科夫佐夫先生之流玩弄財政詭計的“巧妙把戲”。這些人的經營總是虧本。他們想擺脫債務,結果總是愈陷愈深。同時,在一次借款與另一次借款之間這段時 間,借來的款項是存入國庫的,于是他們就揚揚得意地把“黃金儲備”說成“閑置現金”。借來的黃金竟被到處宣揚,說這是俄國富裕和有支付能力的證明!難怪英 國一個商人把這種伎倆比之于有名的騙子安貝爾一家所玩弄的把戲,后者常常把借來或騙來的錢(甚至把似乎是存放錢的柜子)拿給人看,為的是簽訂新的借款條 約!《泰晤士報》寫道:“俄國政府之所以時常以債務人的身分出現在歐洲市場,并不是由于缺少資本,不是由于生產企業(yè)的需要或是由于有臨時的和特別的開支, 而幾乎完全是由于國民收入的正常的赤字。而這就是說,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俄國正直接走向破產。它的國民收支的差額,在逐年加重它的負債。他欠外國人的債務 超過了國民的資力,它沒有償還這些債務的實在的保證,它的黃金儲備是安貝爾的大柜子,柜子里那轟動一時的數百萬元錢是從受騙者那里借來的,這些錢是繼續(xù)欺 騙受騙者的工具。”
真是詭計多端,不是嗎?為自己選定受騙者,向他借錢。然后把這些錢當作富裕的證明拿給這個受騙者看,再從他那里取得新的借款!
同有名的騙子安貝爾一家進行對比是十分恰當的,它揭露了有名的“閑置現金”的丑惡的“實質”和用意,使有名望的保守派報紙的這篇文章引起軒然大波。財政 大臣科科夫佐夫本人拍了一封電報給《泰晤士報》,這家報紙立刻刊登了(3月23日〔10日〕)這封電報。抱屈的科科夫佐夫在這封電報中邀請《泰晤士報》的 編輯到彼得堡來親自檢查黃金儲備的數額。該報編輯部謝絕了他的盛情邀請,理由很簡單:得罪沙皇仆人的那篇文章絲毫也沒有否認有黃金儲備。所以要跟安貝爾一 家對比,并不是說俄國沒有它所提到的黃金儲備,而是說這種儲備實質上是別人的,是借來的,而且是沒有任何保證的,這筆錢絲毫不能說明俄國的富裕,在繼續(xù)借 款時提及這筆錢是很可笑的!
科科夫佐夫先生不懂得這個俏皮而又惡毒的對比的用意,他的那封電報使他遭到全世界的嘲笑。檢查銀行中的黃 金儲備不是新聞記者的責任——《泰晤士報》這樣回答財政大臣。的確,報紙的責任是揭露利用這些實際存在的、但是冒充為國家富裕的證據的“黃金儲備”所玩弄 的詭計的實質。這家報紙在它就這封可笑的電報所寫的文章中教訓這位俄國大臣說,問題不在于你們是否有這筆黃金儲備。我們相信你們是有的。問題在于你們的資 產和負債的情況如何?你們的債務的數額和債務的保證金額如何?或者簡單地說,你們那里存放的儲備是你們自己的還是借來的和必須歸還的,還有,你們是不是無 力償還全部債務?于是英國的資產者一方面嘲笑這位不太聰明的大臣,同時又用各種方法向他詳細解釋這個并不怎么了不起的狡猾把戲,并且?guī)е逃柕目谖茄a充 說:如果你們要找個人來檢查你們的貸方和借方,那你們?yōu)槭裁床蝗フ叶韲嗣竦拇砟??人民的代表剛好希望現在去參加國民代表會議或你們那里所稱的國民議 會。他們一定不會拒絕認真地檢查轟動一時的“黃金儲備”,而且還會認真地檢查專制制度的整個財務。他們一定能夠詳細而又十分內行地進行這樣的檢查。
《泰晤士報》在結尾時帶著譏諷的口吻寫道:“也許,也許是認為代表會議將堅持認為自己有權進行這種檢查,而這種想法也就迫使沙皇政府不敢召開這樣的會議(至少是在這種會議擁有哪怕是任何實在的權力的情況下)吧?”
好尖刻的問題。這個問題更加尖刻、更加意味深長的地方,就在于提出這個問題的實際上并不是《泰晤士報》,而是整個歐洲資產階級;他們提出這個問題不是為 了玩弄論戰(zhàn)的鬼把戲,而是通過提出這個問題直接表達他們不信任專制制度,不愿意貸款給它,而希望同俄國資產階級的合法代表機關打交道。這不是提問題,而是 警告。這不是嘲笑,而是最后通牒,是歐洲資本給俄國專制制度的最后通牒。如果說日本的同盟者——英國人,用諷刺的形式提出這種最后通牒,那么俄國的同盟者 ——法國人,就通過最保守的和最具有資產階級性的《時報》[165]說出了同樣的話,只不過是說得溫和一些,把苦藥丸包上一層糖衣,但實質上仍然是拒絕再 給予貸款,并勸告專制制度同日本和俄國資產階級自由派講和。再請聽聽英國另一家同樣有名望的雜志《經濟學家》(《The Economist》) [166]的意見:“現在法國終于開始認識到俄國財政的真相。我們已經多次指出,俄國早就在靠借貸過活,它的預算并不象它的歷屆財政大臣所愉快聲明的那 樣,而是每年都有很大的赤字,雖然這些赤字是靠玩弄簿記上的詭計被狡猾地掩蓋起來了;最后,轟動一時的‘閑置現金’主要是借來的款項和一部分國家銀行存 款。”這家財政專刊就這樣向俄國專制制度說出了痛苦的真相,但它又認為有必要加上一點資產階級的安慰:它說,如果你們現在能夠立刻媾和并向自由派作點讓 步,那么歐洲無疑會重新開始給你們成百萬成百萬的貸款的。
我們面前所發(fā)生的這一切,可以說是國際資產階級借口使俄國擺脫革命和使沙皇 專制制度免于徹底崩潰而進行的投機活動。投機者正在用拒絕貸款的方法對沙皇施加壓力。他們施展了自己的力量——錢袋的力量。他們希望俄國能建立一種溫和謹 慎的資產階級立憲的(或者似乎是立憲的)制度。他們在迅速發(fā)展的事件的影響下,日益緊密地結成一個不分民族的資產階級反革命聯盟——法國的交易所經紀人和 英國的大亨、德國的資本家和俄國的商人。《解放》正在按照這個最溫和的資產階級政黨的精神進行活動。司徒盧威先生在《解放》第67期上敘述了“民主黨的綱 領”,甚至承認(長期地嗎?)普遍、直接、平等和無記名投票的選舉權(對武裝人民卻保持緘默!),并以這樣一篇很有代表性的聲明(“為了顯示自己了不 起”,聲明用黑體字排出)來作為自己新的信條的結尾:“目前,立刻停戰(zhàn)的要求應當超出俄國任何進步政黨的綱領之外和置于這一綱領之上。實際上這就是說,目 前俄國的現存政府,應當(在法國的調停之下)開始同日本政府進行和平談判。”看來,資產階級民主派和社會民主派對停戰(zhàn)的要求的不同,在這里表現得再明顯不 過了。革命的無產階級不是把這個要求置于“綱領之上”,它不是向“現存政府”提出這個要求,而是向自由的、真正自主的人民立憲會議提出這個要求。革命的無 產階級并不利用分明是為了反革命和反無產階級的利益而力爭和平的法國資產階級的調停來進行“投機”。
最后,實際上,現在同這個溫和派 資產階級的國際集團討價還價的是布里根先生,他巧妙地贏得了時間,把對手弄得精疲力竭,用明天就辦的空話來哄騙對手,決不提供一點肯定的東西,讓一切,讓 俄國所有的一切都照舊存在下去:從派遣軍隊對付罷工者,到逮捕不可靠的人和查封報刊,直到卑鄙地唆使農民反對知識分子和野蠻地毒打起義的農民。而自由派正 在步入圈套,有的人已經開始相信布里根,而庫茲明-卡拉瓦耶夫先生正在法學家協(xié)會中勸說自由派為了……為了……為了布里根先生的漂亮的眼睛[167]而放 棄普選權!
可以同溫和的、保守的資產階級的國際聯盟相對抗的只有一種力量,這就是革命的無產階級的國際聯盟。就政治團結來說,這個聯盟已經完全形成了。至于事情的實際方面和革命的發(fā)動,這全要看俄國的工人階級以及它與千百萬城鄉(xiāng)貧民為民主而共同進行的決戰(zhàn)的成就了。
載于1905年3月23日(4月5日)《前進報》第13號
譯自《列寧全集》俄文第5版第9卷第372—379頁
【注釋】
[164]《公民》(《Гражданин》)是俄國文學政治刊物,1872—1914年在彼得堡出版,創(chuàng)辦人是弗·彼·美舍爾斯基公爵。原為每周出版 一次或兩次,1887年后改為每日出版。19世紀80年代起是靠沙皇政府供給經費的極端君主派刊物,發(fā)行份數不多,但對政府官員有影響。——356。
[165]《時報》(《Le Temps》)是法國資產階級報紙(日報),1861—1942年在巴黎出版。該報反映法國統(tǒng)治集團的利益,實際上是法國外交部的機關報。——359。
[166]《經濟學家》雜志(《The Economist》)是英國的政治和經濟問題刊物(周刊),1843年在倫敦創(chuàng)刊。該刊是倫敦西蒂的喉舌。——359。
[167]這里是套用法國作家讓·巴·莫里哀的獨幕喜劇《可笑的女才子》中的臺詞。喜劇描寫兩位青年因不會使用沙龍語言而遭到巴黎兩位小姐的冷落,就設 計報復,讓他們的多少懂點交際語言的仆人冒名前去追求這兩位小姐,果然博得了她們的歡心。最后他們到場說出真象,羞辱這兩位小姐說:“那是我們的聽差…… 你們如果愿意愛他們,那就為了漂亮的眼睛而愛他們吧。”(第16場)——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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