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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事件和舊問題

（1902年12月1日〔14日〕）

最近半年或9個月以來，我國革命運動的特征是出現(xiàn)了短暫的“平靜”時期，——同過去革命運動暴風驟雨般的迅速發(fā)展相比而言——看來，這一時期就要結束了。 盡管這種“平靜”時期是短暫的，盡管任何一個細心的了解情況的觀察者都很清楚，工人們普遍的憤懣情緒（短期內(nèi)）沒有公開表現(xiàn)出來決不意味著這種情緒已經(jīng)停 止向深度和廣度發(fā)展了，然而，在我們那些傾向革命、但往往既同工人階級沒有鞏固的聯(lián)系、在明確的社會主義信念方面又沒有堅固基礎的知識分子中間，一方面有 人發(fā)出了許許多多悲觀失望、對群眾性工人運動喪失信心的論調(diào)；另一方面，有人主張重新采用個人政治暗殺的舊策略，作為當前必須采用的政治斗爭手段。自去年 一段時期的游行示威以來的幾個月里，我國已經(jīng)成立了“社會革命黨人”的“黨”，他們大聲叫嚷說游行示威留下了令人沮喪的印象；說什么“可惜，人民還不能很 快……”；又說什么在口頭和文章上談論武裝群眾當然容易，但是現(xiàn)在必須著手進行“個人的反抗”，不要總是借口在無產(chǎn)階級群眾中進行鼓動和組織群眾性沖擊這 一個任務（在對工人運動不再抱“教條主義”信仰的知識分子看來，這個任務是單調(diào)“乏味”的?。?，來否認個人恐怖手段的絕對必要性。

然 而，乍看起來極為普通而“平常的”一次罷工[21]在頓河畔羅斯托夫爆發(fā)了，這次罷工所引起的事件清楚地表明，社會革命黨人企圖重犯民意主義及其理論上和 策略上的全部錯誤，是多么荒謬，多么有害。這次有成千上萬工人參加、由純粹經(jīng)濟性質(zhì)的要求引起的罷工，很快就演變成了政治事件，盡管有組織的革命力量極少 參與。群眾（據(jù)某些參加者說，達到兩三萬人）舉行了就嚴肅性和組織性來說均令人驚訝的政治集會，在這些會上人們熱切地宣讀和介紹了社會民主黨的傳單，發(fā)表 了政治演說，向完全是并非有意集合在這里的、沒有受過訓練的勞動人民講解了社會主義和政治斗爭的初步常識，給他們上了關于怎樣對待士兵和怎樣號召士兵的具 體的“實物”課。行政當局和警察張皇失措（也許一部分原因是軍隊不可靠？），無力阻撓在俄國從未有過的一連幾天在露天舉行的群眾性政治集會。最后出動了軍 隊，群眾拼死進行抵抗，而一位同志的被槍殺，又成了第二天抬著遺體舉行政治游行示威的導火線……但是，社會革命黨人對這件事也許另有看法，在他們看來，在 羅斯托夫被槍殺的六位同志如果為暗殺某些警察惡棍而犧牲，想必“更相宜”吧？

我們則認為，只有這種能向大家表明工人階級政治覺悟和革 命積極性明顯提高的群眾運動，才稱得上是真正革命的行動，才能夠真正激勵為俄國革命進行斗爭的人。這不是那種同群眾的聯(lián)系僅僅限于口頭聲明、限于已發(fā)表的 判決書等的臭名遠揚的“個人的反抗”。這是一大群人的真正的反抗，而這種反抗之缺乏組織性、缺乏準備和帶有自發(fā)性質(zhì)又使我們想到：夸大自己的革命力量，那 實在不聰明；群眾就在我們的眼前展開了真正的斗爭，應該使他們更有組織性，更有準備，忽視這一任務，那簡直是犯罪。不應靠槍殺來制造激動人心的理由，制造 進行鼓動和提高政治思想的材料，要學會整理、利用和掌握俄國生活所提供的綽綽有余的材料，——這才是革命者唯一應該承擔的任務。社會革命黨人對那些在自由 派客廳和民間小酒館里引起那么多竊竊私議的政治暗殺的巨大“鼓動”作用贊不絕口。在社會革命黨人看來，用發(fā)動政治事件來代替（或者甚至是補充）對無產(chǎn)階級 的政治教育是毫無價值的（反正他們已擺脫了稍微肯定的社會主義理論的一切狹隘的教條?。?。我們則認為，只有由群眾親自登場、由群眾的情緒引起，而不是由某 個組織“抱著特殊目的”排演的事件，才能夠起到真正重大的“鼓動的”（激勵人心的）作用，并且不僅僅有激勵人心的作用，同時還有（這點更加重要得多）教育 的作用。我們認為，成百次暗殺沙皇的行動決不會起到這種激勵人心的作用和教育的作用，這只能靠數(shù)萬名工人參加集會，討論他們的切身利益和政治同這種利益的 聯(lián)系，——這只能靠參加斗爭，以真正喚起無產(chǎn)階級中愈來愈多“沒有觸動過的”階層奔向更加自覺的生活，投入更加廣泛的革命斗爭。有人對我們說政府（它不得 不以普列韋先生之流更換西皮亞金先生之流，把最卑鄙無恥的惡棍“選來”供職）在解體，而我們確信，犧牲一個革命者的生命即使可以干掉十個惡棍，也無異于使 我們自己的隊伍解體，因為我們的隊伍本來人數(shù)就太少，少得連工人們“要求”他們做的一切工作都做不過來。我們認為，表明政府真正解體的是這樣一些情況，也 只能是這樣一些情況：通過斗爭本身真正組織起來的廣大群眾使得政府張皇失措；街頭的群眾明白了，甚至派來“綏靖”的軍隊中的一部分人也開始明白，工人階級 先進分子的要求是正當?shù)?；當局在采取軍事行動對付?shù)萬人民以前，就已經(jīng)猶豫動搖，感到無法實際估計這些軍事行動會引起怎樣的后果；群眾認定并感到內(nèi)戰(zhàn)戰(zhàn)場 上犧牲的人是自己的同志和自己的同伴，滿懷著新的仇恨，準備去同敵人決一死戰(zhàn)。這里，人民的敵人已經(jīng)不是個別的惡棍，而是整個現(xiàn)存制度，與人民為敵的是地 方和彼得堡的當權者、警察、哥薩克和軍隊，至于憲兵和法庭就更不用說了，只要舉行人民起義，它們始終都要插手，歷來如此。

不錯，是起 義。盡管一個遙遠的外省城市的這次罷工運動開始時看來離“真正的”起義還很遠，可是它的發(fā)展和結局使人不禁想到的正是起義。罷工的起因很平常，工人提出的 要求也微不足道，這既特別清楚地表明無產(chǎn)階級（它一下子就認識到鐵路工人的斗爭是他們的共同事業(yè)）團結的強大力量，又表明他們?nèi)菀捉邮苷嗡枷牒驼涡?傳，也表明他們有決心在同軍隊的直接戰(zhàn)斗中挺身捍衛(wèi)自由生活和自由發(fā)展的權利——這些權利已成為一切有思想的工人共同的和最基本的東西。頓河區(qū)委員會在傳 單（傳單全文，我們在下面予以轉載）中對“全體公民”說，羅斯托夫的罷工是俄國工人要求政治自由的總高潮中的一次爆發(fā)，這是千真萬確的[22]。在這類事 件中，我們確已親眼目睹反對專制政府的全民武裝起義正在成熟，它已經(jīng)不僅是革命者頭腦和綱領中的思想，而且是運動本身必然的、實際上很自然的下一個步驟， 是群眾從俄國實際生活中吸取了寶貴教訓和接受了出色教育，以至憤懣日益加深、經(jīng)驗日益豐富和勇氣日益增大的結果。

我講了必然的和自然 的步驟，現(xiàn)在來趕緊附帶說明一下：除非我們一步也不偏離我們那日益迫近和已經(jīng)面臨的任務，即幫助這些已經(jīng)奮起的群眾更勇敢、更齊心地進行斗爭，派給他們不 是兩個，而是幾十個街頭演說家和領導者，建立能夠指導群眾的真正的戰(zhàn)斗組織，而不是建立指導（假如說是指導的話）一些抓不住的個人的所謂“戰(zhàn)斗組織”。自 不待言，這項任務是很艱巨的，不過我們完全可以把近來人們常常引用得很不恰當?shù)鸟R克思的話改動一下說：“一步實際運動比一打”個人暗殺和個人反抗“更重 要”，比數(shù)百個清一色知識分子的組織和“黨派”更重要。[23]

除了羅斯托夫戰(zhàn)役以外，在最近政治事件中最為突出的是對游行示威者判 處苦役。政府決定采用從鞭笞到判處苦役的種種辦法來嚇唬人們。而工人對政府作了多么出色的回答?。ㄋ麄冊诜ㄍド系难菡f[24]我們將在下面引用），這個回 答對于所有叫嚷游行示威產(chǎn)生了令人沮喪效果的人來說是極有教益的，他們這樣叫嚷不是為了激勵人們在這條道路上繼續(xù)開展工作，而是為了鼓吹臭名遠揚的個人反 抗！工人的這些演說是無產(chǎn)階級的基本群眾對羅斯托夫這類事件作出的精采解釋，同時也是一則出色的聲明（我要說，這是一個“公告”，假如這個詞不是警察的專 用語的話），它對運動的“實際”步驟方面所作的長期而艱苦的努力是極大的鼓舞。這些演說的出色之處，在于它們通俗地、極其確切地描述了，工人在現(xiàn)代社會中 “受壓迫、遭貧困、被奴役、受屈辱和被剝削”的這些平時千百萬次重復著的事實，怎樣促使工人覺悟起來，使他們愈來愈“憤懣”，并且用革命行動來表現(xiàn)這種憤 懣（為了說明下諾夫哥羅德工人們演說的特色，我不得不使用上面的幾個詞，這些詞我都加上引號，因為這些正是馬克思在《資本論》第1卷最后幾頁上的名言，它 們曾使“批評家”、機會主義者、修正主義者等等大肆鼓噪、徒勞無益地企圖反駁和揭露社會民主黨人，說他們講得不對[注：參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 第831頁。——編者注]）。

正因為發(fā)表這些演說的是普通工人，而不是覺悟程度很高的先進分子，甚至不是以某個組織成員的身分，而只 是以普通群眾的身分發(fā)表演說，正因為他們所強調(diào)的不是他們個人的信念，而是俄國每一個無產(chǎn)者或半無產(chǎn)者生活中的事實，他們的結論才會產(chǎn)生十分令人鼓舞的印 象，這個結論是：“這就是我們自覺地參加反對專制政府的游行示威的原因。”他們作出這個結論所依據(jù)的事實極為尋常、“比比皆是”，這就能保證幾千、幾萬、 幾十萬人都能夠作出而且也必然作出這樣的結論，如果我們能夠堅持、擴大和加強對他們的經(jīng)常不斷的、堅持原則的、全面的革命的（社會民主主義的）教育的話。 下諾夫哥羅德的四個工人說，既然我們感覺到了自由的氣息，我們?yōu)榱朔磳φ闻酆徒?jīng)濟奴役甘愿去服苦役。羅斯托夫的幾千名工人奪得了幾天政治集會的自由， 擊退了多次鎮(zhèn)壓手無寸鐵的群眾的武裝進攻，他們仿佛在同這四個工人遙相呼應地說：我們甘愿獻身。

現(xiàn)在我們只需對那些有眼可看、有耳可聽的人[25]說：以此將取勝。

載于1902年12月1日《火星報》第29號

譯自《列寧全集》俄文第5版第7卷第58—64頁

【注釋】

[21]指1902年11月在頓河畔羅斯托夫發(fā)生的罷工。1902年11月2日(15日)，該市鐵路工廠鍋爐車間工人為抗議廠方克扣工資開始罷工。11 月4日(17日)，俄國社會民主工黨頓河區(qū)委員會發(fā)出傳單，號召全體鐵路工廠工人參加罷工，并提出了實行九小時工作制、提高工資、取消罰款、開除最令人痛 恨的工長等要求。11月6—7日(19—20日)罷工擴展到了全市，并發(fā)展成為政治罷工。工人們在市外的一個小山谷里連續(xù)舉行群眾大會。11月11日 (24日)，警察和哥薩克襲擊了集會的罷工工人，死6人，傷17人。罷工工人群眾大會仍繼續(xù)舉行了兩個星期。罷工堅持到11月26日(12月9日)結束。 這一天俄國社會民主工黨頓河區(qū)委員會印發(fā)了傳單《告全俄公民》。這次罷工震動了全俄國，在西歐各國也引起了反響。——43。

[22]指俄國社會民主工黨頓河區(qū)委員會于1902年11月6日(19日)印發(fā)的傳單《告全體公民》。1902年12月1日《火星報》第29號轉載了這份傳單。——45。

[23]指馬克思在1875年5月5日給威·白拉克的信中說的一句話：“一步實際運動比一打綱領更重要。”(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13頁)——46。

[24]指下諾夫哥羅德工人彼·安·扎洛莫夫、阿·伊·貝科夫、米·И．薩梅林和Г．Е．米哈伊洛夫在法庭上發(fā)表的演說。這四位工人是因參加1902年 5月1日和5日(14日和18日)的五一節(jié)游行示威而被捕和受審的。這次游行示威是在俄國社會民主工黨下諾夫哥羅德委員會領導下準備的。在游行中，工人們 高舉紅旗和“打倒專制制度!”、“政治自由萬歲!”的標語，同前來鎮(zhèn)壓的警察發(fā)生了沖突。1902年10月28—31日(11月10一13日)，莫斯科高 等法院在下諾夫哥羅德和索爾莫沃開庭審判游行示威的參加者。共有23人受審，其中13人被判處終身流放西伯利亞。馬·高爾基的小說《母親》反映了這次游行 示威。小說主人公巴維爾的原型就是工人扎洛莫夫。

四位工人的演說最初由俄國社會民主工黨下諾夫哥羅德委員會以石印單頁的形式散發(fā)。1902年12月1日《火星報》第29號轉載了這幾篇演說并發(fā)表了列寧為演說寫的前言。——46。

[25]有眼可看、有耳可聽的人一語出自圣經(jīng)《新約全書》。耶穌在傳道時多次對眾人說，有眼可看的人都應當看，有耳可昕的人都應當聽。意思是說，對于善于觀察，用心領會的人，無論什么隱蔽的事物，一聽也就明白，一看也就清楚。——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