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現(xiàn)在的政局，已經是全國的軍閥大混戰(zhàn)：北方閻錫山馮玉祥張作霖張宗昌的戰(zhàn)爭，南京政府參加津浦線上的戰(zhàn)爭，南京和武漢又已開始戰(zhàn)爭，廣東也派范石生方鼎英許克祥等與唐生智開戰(zhàn)，廣東內部李濟琛與張發(fā)奎之間又醞釀著戰(zhàn)爭。其他各省，如福建等，內部還有許多小戰(zhàn)爭和沖突，——總之，可以說實實在在的全國軍閥混戰(zhàn)的局面。這種混戰(zhàn)，無論他的名義是甚么，北伐也好，討伐黨賊也好，實際上都只是反映買辦豪紳資產階級內部各派各系之間爭權奪利的戰(zhàn)爭——反革命的軍閥的戰(zhàn)爭。國民黨清黨反共之后，完全變成豪紳資產階級的反動黨，他的內部仍舊是不能一致，仍舊是互相沖突；國民黨的各派，所謂西山派，蔣介石派，汪精衛(wèi)派，唐生智派等等，都只是各系新軍閥的代表，他們之間互爭甚么中央特別委員會的威信或者第四次執(zhí)監(jiān)會議的正統(tǒng)，都只是自欺欺人的鬼話，實際上只是各系軍閥爭奪地盤的招牌而已。軍閥之間的這種混戰(zhàn)，國民黨內的這種紛爭，證明中國豪紳資產階級的反動，不能鞏固自己的政權，不能穩(wěn)定自己的統(tǒng)治。
　　二、中國革命因為豪紳資產階級的反動暫時勝利，而受著很大的挫折。今年四月間蔣介石李濟琛的東南反動，摧殘上海廣東的工人和農民的革命勢力。五月廿一日湖南的政變起直到七月十五武漢的排共會議止，完成這種豪紳資產階級的反動勝利于兩湖江西。最近九十月間兩湖暴動的挫折及八一革命的葉賀暴動軍失敗于潮汕，使全國反動勢力慶祝自己反革命的“最終”勝利。但是反動政權的不能統(tǒng)一不能穩(wěn)定，立刻在他們自己之間的紛爭和戰(zhàn)爭之中表現(xiàn)出來。中國革命雖然受著三次的摧殘，但是反革命的勢力并不能完全將他消滅，這是很顯然的事實。
　　三、廣東，湖南，湖北的農民暴動沒有能勝利，并非農民群眾的力量已經爆發(fā)而被反革命的強力的力量所撲滅，乃是我黨當?shù)刂笇C關，中著很深的機會主義的余毒，不曾去發(fā)動群眾，大半變成軍事投機而致于失?。▍⒖瓷洗沃醒胝螆蟾妗?〕及關于葉賀失敗的通告）。現(xiàn)在在軍閥混戰(zhàn)的局面之下，國民黨軍閥屠殺壓迫民眾的局面之下，廣東，湖北，湖南，江西，江浙，山東，北方的工人和農民群眾，仍然急遽的革命化，工農的經濟狀況因戰(zhàn)爭及經濟恐慌而愈加困苦。只要看廣州工人在葉賀已失敗之后（十月十四日），仍舊群眾的起來示威，□奪取工賊的工會機關，蘇州工人群眾反對總商會及廠主而示威游行，逮捕總商會會長及商團團長，上海工人群眾起來搗毀工統(tǒng)會的各區(qū)機關；廣東瓊崖高雷的農民暴動仍舊占領著許多縣城，海陸豐的鄉(xiāng)村中仍是農軍的勢力，湖北，湖南的農民暴動勢力仍舊存在著，江浙的抗租運動日益爆發(fā)，江北的農民都有武器，時時有反抗的趨勢，河南，陜西的工〔紅〕槍會天門會群眾往往奪得到鄉(xiāng)村中甚至縣城中的政權；最近山東陽谷范縣一帶亦有農民暴動，魯北饑民更將普遍騷動起來。工農民眾的革命力量，在這軍閥混戰(zhàn)豪紳資產階級統(tǒng)治不能穩(wěn)定的局面之下，客觀上有一觸即發(fā)，起來推翻一切豪紳軍閥政權的趨勢。
　　四、我黨的職任，便是指示工農群眾以正確的革命的路線：
    （1）工農貧民兵士群眾武裝暴動，反對國民黨及軍閥的禍國殃民的戰(zhàn)爭，變軍閥的戰(zhàn)爭為民眾反軍閥的戰(zhàn)爭（中央辛亥革命紀念告民眾書，最近中央反對軍閥戰(zhàn)爭宣言已經指示得很明白）。如果在這種軍閥混戰(zhàn)中，要說民眾應當贊助國民黨北伐，或者贊助南京討伐黨賊唐生智，或者說武漢政治分會較好，要贊助他反南京，或者勾結張發(fā)奎倒李濟琛，……這種策略便是賣階級賣革命的策略。民眾在這種軍閥戰(zhàn)爭中不應當想望某一方面勝利，而應當努力使交戰(zhàn)的雙方面都失敗，這就是民眾起來反對戰(zhàn)爭，一直到暴動推翻雙方的軍閥國民黨政權。
　?。?）工農民眾暴動，建立工農貧民兵士代表會議的政權（蘇維埃政權）。暴動之中要完全以發(fā)動群眾為主要的革命力量，要廣大的民眾自己起來，自己感覺到非奪取政權不可，要在暴動期中及暴動勝利之后立刻能組成當?shù)毓まr代表會議，為革命的權力機關。如果早就存著“繼承國民黨正統(tǒng)”的心理，或者采取國民黨的辦法，例如隨便派定幾個軍事領袖的人，委任各機關的官吏，便算奪取了政權，——這便是非常錯誤的政策。同樣，這種暴動之中用不著任何“中國革命委員會”等類類似國民黨式的大元帥府或國民政府的空名義，拿他來委任軍長師長。這種懸空的“中央政府”的名義，只足以勾結土匪首領雜色軍隊的小軍閥，使土匪及兵士群眾認為自己的參加暴動，完全是為著首領或長官受著了高高在上的某政府的委任，而不是參加工農群眾的暴動?？傊?，暴動的權力機關，應當是革命群眾自己的機關：暴動之前，由當?shù)毓まr秘密團體組織臨時革命委員會，指揮暴動；暴動之后，立刻召集工農兵代表會議，舉出當?shù)氐母锩啵ㄠl(xiāng)村中是某村農民委員會，縣城中便是某縣工農代表會議的執(zhí)行委員會）。
　?。?）工農民眾暴動的武力，應當從民眾之中創(chuàng)造出來。當?shù)氐拿癖娙绻軌虬l(fā)動，他們群眾的猛烈的搏擊反動的政權機關，他們之中雖然只有很少的武器，也必定能夠奪得反動派的武裝，廣東歷年來的農民斗爭，上海最后兩次的工人暴動，以及最近九十月間湖北的農民暴動，都有極顯著的經驗。如果，一說起暴動，便只想著軍事行動，想某地有雜色軍隊幾團，有土匪幾股，可以勾結運動起事。這種對于“暴動”的國民黨式的舊觀念是機會主義的余毒。工農暴動的武力必須是群眾中創(chuàng)造出來，即使聯(lián)絡土匪軍隊，也必須由工農民眾和兵士群眾的結合。應從民眾的直接行動，奪取武裝，編成工農革命軍。
　?。?）工農民眾的暴動必須實行群眾的革命獨裁制，——這就是說必須無可顧惜殲滅一切豪紳，摧毀豪紳資產階級的種種權力機關——政府官吏軍事長官，都要無情的殲滅他們，不可以存著妥協(xié)觀望的心理，尤其不可以借著“治安”“秩序”的名義抑遏群眾的這種革命行動；我黨只應當領導群眾，在這種風暴的革命行動中逐漸建立革命的權力機關，領導群眾，使成為更有組織更有戰(zhàn)略的行動。
　?。?）現(xiàn)時的暴動前途，農村之中比城市之中更加多些客觀上的可能。土地革命的怒潮，將要在農民的群眾暴動中發(fā)展開來。農村之中的農民自發(fā)的減租減稅運動，必須領導到抗租抗稅的直接斗爭，殺戮征收入員，發(fā)展到殺戮一切豪紳，奪取武裝；立刻便應指導這種斗爭到群眾自動沒收土地分配土地，征發(fā)豪紳地主的財產，——農民自動手實行耕者有其田，是現(xiàn)時暴動的主要內容。應當在一切日?，嵭嫉亩窢幹?，使一般農民群眾明了感覺到奪取政權土地的必要：“或者是農民有政權而得著土地，或者是豪紳（國民黨）有政相而減租也減不成！”
　?。?）城市工人中的經濟斗爭亦是如此。雖然極小的勞資糾紛問題，如今在國民黨的政權之下，解決起來總是工人受損失，或者受欺騙。我黨在城市中的準備暴動工作，所以決不是單在于準備武器，練習戰(zhàn)術等（這些事固然是萬分必要的），而主要的是在政治上準備工人群眾以及貧民群眾的革命認識，使廣泛的群眾感覺到：非自己起來取得政權不能得著解放，甚至于不能得到生活狀況的絲毫改良。工人在這種經濟斗爭中必須建立秘密的廣大群眾的工會——階級的工會；如果在通常的經濟斗爭中，尚且不能團結一般非黨的群眾，那么，城市中的暴動，便不能有群眾的基?？傊?，城市工人的斗爭，現(xiàn)時應當集中全力于武裝暴動的政治上組織上的準備，——這種準備工作是不能和經濟斗爭分割開來的。
　?。?）這種暴動政策之下，對于小資產階級的態(tài)度，應當是非常堅決的：固然這于暴動沒收地主大資本家的財產時，對于小商人，并不須沒收，但是群眾的斗爭劇烈，切忌顧忌破壞“秩序安寧”，會失去小資產階級同情的搖動態(tài)度。我們對于店東小資本家勵行澈底的勞動法，反對者便沒收。我們對于小資產階級的群眾（小販，貧民……)，應當吸引他們參加革命。
　?。?）關于這一總政策的宣傳，應當避免過去機會主義的傾向，根據(jù)中央最近宣言的精神，號召群眾自己起來，相信自己的力量，要求自己握得政權。這種宣傳應當從黨內開始，使個個黨員懂得，個個黨員能線為群眾中的宣傳者。
　　五、總之，我黨現(xiàn)時的政策是號召工農民眾反對軍閥的戰(zhàn)爭，工農民眾武裝暴動推翻一切種種的統(tǒng)治軍閥；建立工農兵士貧民代表會議（蘇維埃）的政權；以發(fā)動群眾，實行群眾的革命獨裁，創(chuàng)造群眾的工農革命軍，來實行暴動；從抗租抗稅的斗爭中領導農民自動手沒收地主的土地財產，殺戮毫〔豪〕紳，一直到暴動；從工人日常經濟斗爭中擴大階級的工會組織，直接的群眾行動反對資本家，一直到武裝暴動。
　　六、客觀的中國革命發(fā)展之階段及群眾的革命力量，不但確有這種武裝暴動的可能，而且急迫的要求這種暴動。不過主觀上，群眾的革命力量沒有能充分的團聚和發(fā)動，這是因為我黨黨的力量薄弱，各地黨部機會主義的余毒很深：如不信任群眾的力量，只想著練幾軍的正式軍隊才是革命的力量，群眾已經爆發(fā)而我黨指導者臨陣脫逃，有著強大的軍隊力量（如葉賀），不使之工農化，反而在政綱上策略上使之國民黨化；有爆發(fā)的可能而不發(fā)動群眾，只進行土匪首領的或農軍的軍事行動……（參看中央最近政治報告及關于賀葉失敗的通告）。所以現(xiàn)在的形勢之中，只有堅決的拋棄機會主義的思想，堅決的去發(fā)動群眾，在各地盡可能的實行武〈裝〉暴動。只有在這種積極的斗爭中，能夠團聚發(fā)動群眾中的革命力量，也只有在這種積極的斗爭中，能夠改造我黨。鍛煉提拔出各級黨部工農分子的干部，重造我們的黨，強健我們的黨。
　　七、在這種總政策之下，中央已經決定各地應當實行領導工農民眾起來暴動：——廣東的農民暴動應當積極領導群眾起來，葉賀的殘部已經編成工農革命軍，還要與農民群眾中的農軍合組起來，受當?shù)剞r民政權的指揮，實行土地革命，摧天豪紳政權；廣州的工人雖然又受李濟琛張發(fā)奎的壓迫，但是他們已經進到奪取政權的認識，應當領導他們準備暴動起來。兩湖的農民也應當發(fā)動起來，盡所有的武裝力量繼續(xù)奮起，同時一般農民群眾起來解決當?shù)伛v軍，推翻唐生智等的政權。江浙的農民與工人也要領導起來暴動，以推翻南京政府為目的，至少是擴大土地革命的潮流于農民群眾之中，搖動南京政府的政權。張作霖與馮閻之下的工農民眾也是如此，尤其是山東——那里的農民群眾部分的已經起來。這種暴動政策之下，完全要靠發(fā)動群眾的廣大與否，來決定暴動勝利的程度：各地自動的盡可能的發(fā)動，至少可以使國民黨軍閥的政權不能達到鄉(xiāng)村之中，不能收著絲毫稅捐餉糧草谷車船，至少可以使一般地主不能收著絲毫租錢租米債息，不能自由運輸軍隊餉械，不能任意壓迫剝削工人；或者發(fā)動范圍能夠擴大，聯(lián)合好幾縣而成立某省臨時革命政府……或奪得著省城，根本推翻當?shù)氐能婇y政權；如此匯合而成全國，或某幾省的暴動軍聯(lián)合的局面。
　　八、各地黨部必須堅決的執(zhí)行這一政策，各在當?shù)匕l(fā)動群眾，領導群眾起來斗爭。如果：（1）存著互相等待的等待政策，心上想著別的地方應當先動，應當占領如何廣大的區(qū)域，然后本地方能發(fā)動，或者，為要便利發(fā)動起見，虛張聲勢說某地某軍（如以韻說東征，最近說葉賀）已經革命成功，因而使本地群眾不信任自己的力量，而有依賴別地方或軍隊勢力的心理；或者（2）預先有著恐懼失敗的心理，因而認為不可“輕舉盲動”，少些斗爭，多“保存著”黨的組織；如果有這兩種心理，那就又是機會主義毒農作，勢必至于阻礙群眾暴動的發(fā)展。應當知道只有各地自己努力的發(fā)動群眾，方能造成匯合而為全國總暴動的局面；只有積極的發(fā)動群眾起來斗爭，能發(fā)展黨的組織，健全黨的組織，在斗爭〈中〉掃除機會主義的分子，提出新的革命的工農的新的干部。各地黨部（南湖〔湖南〕，北方，山東，江蘇，浙江，廣東）的特殊工作，中央已經有信去指導，都應當趕緊積極的計劃，定出更具體的工作步驟，來實行這一總政策，宣傳這一總政策。尤其要注意的是：派遣工作同志到農村中去發(fā)動暴動及農民斗爭的時候，必須注意選擇工人同志去（智識分子則必須確實堅決革命沒有機會主義的傾向的）；否則每每智識同志，因為本身或戚屬是小地主紳士，而自己根本妥協(xié)猶豫，以至出賣農民的革命。
　　根據(jù)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二十日
　　出版的《中央通訊》第九期刊印
    注釋
　　〔1〕原件未標明時間。據(jù)會議記錄，本文是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一日中央臨時政治局常委會議通過的。
　　〔2〕指一九二七年十月《中央最近政治狀況報告》，這個報告發(fā)表在《中央通信》第七期。報告主要通報了八七會議關于武裝暴動新政策提出以后，兩湖、廣東農民暴動及南昌起義軍隊進入廣東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