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值此中國共產黨百年誕辰之際,我們更加懷念為中國共產黨的創(chuàng)建、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作出奠基性貢獻的偉大革命先驅——李大釗。對此,我們將從歷史層面出發(fā),堅持邏輯與歷史相一致的認識論原則,深入探討作為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李大釗的建黨理論形成與實踐過程,進一步學習、繼承他留下的寶貴精神遺產。
一、李大釗的新政黨觀
在早期中國共產黨人中,李大釗的政黨觀最為獨特。這種獨特主要表現在他對中國近代政黨政治進行了深刻的理性反思,并且結合現實政治斗爭實際,主要從政治理性上、國家利益上考慮政黨建設問題。他的政黨觀與孫中山的政黨觀有吻合之處,因而也對第一次國共合作產生了重要的思想影響。
李大釗對近代政黨政治的理性反思,主要集中于辛亥革命后至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前這段時期。
當時,作為一個自由主義者,李大釗曾試圖超然于政黨政治之外。出于對當時共和制下的政黨所為的強烈不滿,他激烈地抨擊了黨爭?!洞蟀分杏羞@樣的記載:彼等見夫共和國有所謂政黨者矣,于是集烏合之眾,各豎一幟,以渙汗人間,或則詡為穩(wěn)健,或則夸為急進,或則矯其偏,而自矜為折衷。要皆擁戴一二舊時黨人、首義將士,標為自黨歷史上之光榮。實則所謂穩(wěn)健者,狡獪萬惡之官僚也;急進者,蠻橫躁妄之暴徒也;而折其衷者,則又將伺二者之隙以與雞鶩爭食者也。以言黨綱,有一主政,亦足以強吾國而福吾民。以言黨德,有一得志,吾國必亡,吾民無噍類矣。此非過言也。李大釗列舉了一系列政客之丑行后斷言:“吾儕小民,固不識政黨之作用奚似,但見吾國今之所謂黨者,敲吾骨吸吾髓耳。”
中國共產黨成立前夕,1921年3月,李大釗在《團體的訓練與革新的事業(yè)》一文中進一步認為,中國政黨政治的腐敗,使人民厭棄政黨已達極點,因為“既入民國以來的政黨,都是趁火打劫,植黨營私,呼朋嘯侶,招搖撞騙,捧大老之粗腿,謀自己的飯碗,既無政黨之精神,亦無團體的組織,指望由他們作出改革事業(yè)為人民謀福利,只和盼望日頭由西邊出來一樣。”
從以上論述,可以清楚地看出,李大釗對民國以來的政黨和政黨政治是徹底失望的,并且持完全的否定態(tài)度。但痛定思痛,著眼于國家和民族發(fā)展的大局,李大釗仍然以樂觀而富有理性的精神闡釋了自己的政黨理想,也就是政黨觀。概括起來,李大釗的政黨觀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國家利益高于政黨利益,政黨必須排除“私心黨見”,造福于國家、造福于人民。對民國初年黨爭、兵爭混亂所帶來的社會危機,李大釗感到深切的憂患,因而寫就《隱憂篇》,闡發(fā)自己的政治見解和政治主張。其中尤以對“黨私”的分析最富理性,他認為,黨非必禍國者也。且不惟非禍國者,用之得當,相為政競,國且賴以昌焉。且不惟國可賴黨以昌,凡立憲之政治精神,無不寄于政黨,是政黨又為立憲政治之產物矣??梢?,政黨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作用是極為重要的。但是,作為政治工具,政黨要合理、合法、有序地活動,要高揚立憲的政治精神,恰到好處地發(fā)揮其應有的作用。這樣,禍國的政黨就可以變?yōu)閲夷軌蛞匈嚨恼h,從而造福于國家。顯然,李大釗把政黨利益同國家利益聯系起來,以立憲精神指導政黨活動,這是近代政黨觀與封建黨爭的根本區(qū)別所在。李大釗敏銳地抓住了這一關鍵性環(huán)節(jié),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第二,政黨的發(fā)展與文化的發(fā)展關系密切,文化的發(fā)展必將推動團體生活、政黨政治的進步。在對中國近代政黨進行評判的思考中,李大釗痛切地感到,中國近代政黨“既無政黨之精神,亦無團體的組織”,形同散沙。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為“人類之社會的觀念和組織的能力,和文化有相互的影響。文化高的民族,社會的觀念和組織的能力,固然也高;亦為社會觀念和組織能力既高,而文化始有進步”。相對于歐美各國而言,“中國人雖然也是社會動物,但幾千年專制之壓迫,思想之束縛,和消極的、懶惰的、厭世的學說之浸染,鬧得死氣沉沉,組織的能力都退化了”。因此,中國迫切需要建立“強固精密的組織”,以使“中國徹底的大改革,或者有所附托”(《團體的訓練與革新的事業(yè)》,《李大釗文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7—79頁)。
第三,在中國,進行社會革命和社會改造,需要培養(yǎng)中心勢力,這個中心勢力就是先進政黨。在李大釗看來,在整個中國的政治格局當中,中心勢力是必不可少的,它要有容納各種力量的“包容力”。“為了要進行舉國上下的根本改造,光靠打倒軍閥、埋葬政客這種表面上堂皇的口號,那是很不可靠的事情,而且也是非常危險的。這種根本性的改造,無論哪個國家都必須有其中心不可”。根據國民革命實際政治斗爭的需要,李大釗曾寄希望于“以國民黨作為中心”。因為國民黨“尚有容納我們考慮問題的包容力。而孫文氏具有理解人們主張的理解力”(《就中國實際改造的中心勢力問題與〈北京周報〉記者的談話》1923年5月17日,《李大釗文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10—311頁)。
李大釗的上述觀點雖然是在不同歷史背景下,針對不同的問題有感而發(fā)的,但這些觀點有其內在的邏輯理路,是相互聯系的,為我們提供了正確理解政黨政治的基本認知標準。因此,無論是看待近代中國政黨政治的演變,還是考察當代中國的政黨建設,李大釗的上述觀點都是很有思想價值的,是具有近代意義的新政黨觀。
二、李大釗的建黨思想
李大釗的建黨思路直接源于他的政黨觀,其核心內容是“中心勢力”論和“大團體”思想。這與李大釗的組織構想有著直接關聯。1921年3月,李大釗在他唯一一篇分析“黨的建設”的文章——《團體的訓練與革新的事業(yè)》中明確表示:我們未來要建立的“大團體”實際上就是“社會主義團體”,它必須是“強固精密”的組織,它將使“中國徹底的大改革,或者有所附托”。
李大釗回顧了世界政黨的發(fā)展,特別是19世紀以來,“政黨之發(fā)達,則人類組織能力之進步,又極可驚”;“至于歐美社會方面,只要有兩人以上的公同行動,就成一個團體的組織”;“都稱之為Party。他們團體生活之習慣,幾若出自天性,由小擴大,所以議會、政黨,亦都行之若素”;“所有社會事業(yè)才能這樣發(fā)達”;“最近時代的勞動團體,以及各種社會黨,組織更精密,勢力更強大”;“俄羅斯共產黨,黨員六十萬人,以六十萬人之大活躍,而建設一個赤色國家。這種團體的組織與訓練,真是可駭”。
對比之下,李大釗感到中國的落后:“近二三年來,人民厭棄政黨已達極點,但是我們雖然厭棄政黨,究竟也要另有團體以為替代,否則不能實行改革事業(yè)”;“五四運動以后,學生團體發(fā)生,儼然革新運動中之惟一團體。其實學生雖有幾許熱心俠氣,究竟還是團體的訓練不大充足,其中缺憾正多”。
李大釗的這一“大團體”思想一直延續(xù)到后來的國共合作,衍生出打破黨派界限、超越政黨利益、彌合政治分歧的政治合作思路,體現出理性的政治智慧。
第一次國共合作不是偶然的,當時從表面上看國共兩黨需要合作完成北伐,實際上則是要通過合作來改造國民黨,振興整個國民革命。在孫中山看來,當時的國民黨如同一個“就要死的人”,“這種合作將會加強和恢復它的血液的流動”。
辛亥革命以后,孫中山一直對國民黨心懷不滿,在其《建國方略》中力倡“心理建設”,覺得問題主要出在國民黨黨員“信仰不篤”。他認為:“吾黨之士,于革命宗旨,革命方略,亦難免有信仰不篤,奉行不力之咎也;而其所以然者,非盡關乎功成利達而移心,實多以思想錯誤而懈志也。此思想之錯誤為何?即‘知之非艱,行之惟艱’之說也”。據此,他集中分析和批判了所謂的“知易行難”說。這里,我們應當特別注意的問題是:孫中山是把解決認識論問題作為立黨、建國的首要問題提出來的,其意義非同尋常。“心理建設”所包含的內容是非常豐富的,其核心切中了國民黨的問題要害所在。因此,以“心理建設”為基礎,孫中山力圖從根本上改造國民黨,使之成為國民革命的真正先鋒。李大釗在《獄中自述》中說,“孫中山先生因陳炯明之叛變,避居上海。釗曾赴上海與孫先生晤面,討論振興國民黨以振興中國之問題”。雖是寥寥數語,但卻是提出了一個重大的政治命題——政黨的興衰與國家的興亡。他們都希望通過改造國民黨來救中國,這是時代的主題。
1923年,對李大釗來說是格外繁忙的一年。這年1月,他的次子出生,李大釗給他起名“光華”,他視國民黨的改造與共產黨的成立同為振興中華的國民革命偉業(yè),內心充滿著希望。
1923年10月19日,孫中山指定廖仲愷、李大釗等為國民黨改組委員,并請孫伯蘭密電李大釗來滬會商改組工作。11月25日,《國民黨周刊》第一期正式發(fā)表《中國國民黨改組宣言》,表示“務求主義詳明,政策切實,而符民眾所渴望”;“吾黨奮斗之成功,將系于此”。1923年,李大釗抵滬就達12次之多,平均每月一次,一面推進國共合作,一面還進行專題學術演講。
1923年4月,李大釗在《向導》發(fā)表《普遍全國的國民黨》一文,從理論上豐富了孫中山的建黨學說,也完善了自己的建黨思路。與《建國方略》相聯系,李大釗繼續(xù)反思國民黨的根本弱點。他指出,對國民黨來說,“‘推倒?jié)M州’是一個早熟的果實,反以延緩了國民運動的發(fā)育。自從第二次革命后,國民黨受了北洋軍閥重大的打擊,一般懦弱的國民,不敢去參加國民黨,國民黨亦因此自懦,荒廢了并且輕蔑了宣傳和組織的工夫,只顧以武力抵抗武力,不大看重民眾運動的勢力,這不能不說是國民黨的錯誤”。顯然,啟蒙民眾是未來國民黨的中心工作。他接著寫道,“今日的國民黨,應當挺身而出,找尋那些呼喚的聲音,去宣傳去組織,掛起旗幟來,讓民眾——反抗軍閥與外國帝國主義的民眾,是工人、是學生、是農民、是商人——集合在國民黨的旗幟之下,結成一個向軍閥與外國帝國主義作戰(zhàn)的聯合戰(zhàn)線”。因為“一個政治革命的黨,必須看重普遍的國民運動。要想發(fā)展普遍的國民的運動,必須有普遍的國民的組織”。因此,“要使國民黨普遍于全中國,不要使國民黨自畫于廣東;要使全中國為國民黨所捉住,不要使國民黨為廣東所捉??;要使國民黨成功一個全國民的國民黨,不要聽從他僅僅成功一個廣東和海外華僑的國民黨”。
綜上所述,我們不難看出,李大釗的建黨思路,特別是他特有的“大團體”思想又隨著中國政治情勢的變化有了新發(fā)展,即從社會主義革命已經演變?yōu)閲窀锩?,政黨的主體亦從共產黨變成國民黨。李大釗寄希望它能夠最大限度地、最廣泛地團結全體國民,成為全國的中心勢力,擔當起國民革命的重任。這鮮明體現中國革命分兩步來進行的特點,是后來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理論的雛形。應該說,這也是李大釗與孫中山共同思考的理論成果。
隨著國民革命的深入,李大釗更加感到國民黨存在的重要性,他希望在“中山主義”的影響下,國民黨“實具有中心位置”,“使國民黨注重工農的組織而成為普遍的群眾的黨,使中國國民運動很密切的與世界革命運動相聯結”。他預言,“中山主義所指導的中國國民革命的成功,亦必要影響到英國,經過英國影響到歐洲,到全世界”。
三、李大釗的革命實踐
李大釗領導的北京的共產黨早期組織以北京大學為中心開展革命活動,使北京大學成為中國共產黨的孕育地之一、中國革命的搖籃。
1.實踐中的思考和重要的理論活動
李大釗和他領導的北京的共產黨早期組織在實踐中的思考和重要的理論活動,其中心就是社會主義,即社會主義的理論探索與實踐。在“五四”進步社會思潮的影響下,尤其是在俄國“十月革命”的感召下,李大釗開始了對中國社會主義的艱辛探索。然而,他的認知理路卻和其他早期共產黨人不同。一方面,他在日本留學期間就已經對西方社會主義學說和社會主義思潮有所了解;另一方面,他從與時任北京大學教授胡適的討論中得到思想啟示,更加重視從學理上對社會主義做深入的理論探究,更加關注理論與實際的結合方式。他們之間關于“問題與主義”的討論影響至深且遠,大大超出了學界范圍,在很大程度上又是因為發(fā)生在新式期刊《每周評論》上。
新文化運動中,《每周評論》是當時國內第一份涉及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國際時評的進步政治和文化評論類刊物,它所登載的文章以時事評論為主,基本宗旨是“主張公理、反對強權”。該刊創(chuàng)刊于1918年12月22日,至1919年8月30日被軍閥政府封禁,前后共出37期。而關于“問題”與“主義”的論爭始自第28期,終至第37期。涉及的文章包括:胡適的《歡迎我們的兄弟——“星期評論”》《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三論問題與主義》《四論問題與主義》,李大釗的《再論問題與主義》等。
從與胡適的討論中,李大釗特別意識到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特殊重要性。他鮮明地提出,作為“一個社會主義者,為使他的主義在世界上發(fā)生一些影響,必須要研究怎樣可以把他的理想盡量應用于環(huán)繞著他的實境”。同時,李大釗也說服胡適,在宣傳主義的過程中,濫用主義的危險固然存在,但卻不要因噎廢食,不能“因為安福派也來講社會主義,就停止了我們正義的宣傳。因為有了假冒牌號的人,我們愈發(fā)應該一面宣傳我們的主義,一面就種種問題研究實用的方法”。
李大釗也耐心糾正了胡適的某些偏頗,他堅信主義和問題是不可分的,問題的根本解決,需要主義的指導。“所以我們的社會運動,一方面固然要研究實際的問題,一方面也要宣傳理想的主義。這是交相為用的,這是并行不悖的”。至于對問題的根本解決,李大釗也并沒有絕對化。他并不否認,在問題的“根本解決以前,還須有相當的準備活動才是”。這里的“準備活動”自然就包括了有組織、有目的的各種實踐活動。
真理不僅愈辯愈明,而且愈辯愈深。通過以上分析,我們須明白:李大釗立志要將主義與實際相結合。這場有關“問題”與“主義”的論爭,大大推進了五四知識分子對傳統思維方式的反思,喚起了他們對近代思維的探求。“問題與主義”爭論的關鍵所在是認識論問題——究竟什么是社會主義?應當如何正確地認知中國社會的特殊性?怎樣使主義、理論與實際緊密地結合?從這個意義上講,李大釗與胡適共同開辟了如何使科學社會主義中國化的思維境界,他們向中國共產黨人尖銳地提出了必須直面的、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既然問題如此復雜深奧,既然連安福派勢力都可以利用“民生主義研究會”,打著“社會主義”的旗號欺世盜名、混淆視聽,而此時的《每周評論》卻又被軍閥政府查封,這就迫切需要將對社會主義的理性探究堅持下去。在李大釗看來,最佳的選擇就是在北京大學建立高層次的學術研究團體,加強對社會主義的學理、歷史的翻譯和研究。于是,北京大學社會主義研究會便應運而生。從《北京大學日刊》刊登的啟事中我們知道,北京大學社會主義研究會成立于1920年12月2日,李大釗的名字列于8位發(fā)起人之首,足見李大釗對這個研究團體的重視程度。
在以往的研究中,人們往往習慣性地認為北京大學社會主義研究會的創(chuàng)建與當時的社會主義“論戰(zhàn)”有直接的關系。但其實,我們也可以發(fā)現:從1920年下半年至1921年上半年,李大釗并沒有參與因英國哲學家羅素來華所引發(fā)的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與張東蓀、梁啟超等進行的社會主義“論戰(zhàn)”。他只是通過一篇短文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以及對羅素的觀點被曲解感到不滿,而后便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深入的社會主義理論研究中去。
事實上,當時的“論戰(zhàn)”與實際的理論研究不僅無補,反而有害。“論戰(zhàn)”雙方各守己見,在論爭中已游離了主題,爭論的焦點并不在社會主義的本質,而是凸顯在實現社會主義的方式、手段上革命與改良的根本對立。
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李大釗認為,盡管“中國談各種社會主義的都有人了”,但是對于社會主義學說必須要進行學理上的探究。就在李大釗請羅素在北京大學發(fā)表演講的1921年1月底,他發(fā)表了《中國的社會主義及其實行方法的考察》一文。他明確指出,社會主義在中國的實現是必然的,但是絕非易事,所以必須要做認真的研究。“為了使一般人民了解什么是社會主義,應首先翻譯各國最簡明扼要的關于社會主義的名著,進而深入研究中國與社會主義的關系及其實行的方法”。因此,北京大學相繼組織了社會主義研究會、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后者在啟事中申明,這是一個研究馬克思學說,“分工互助的共學組織”;前者的宗旨則說得很明白,“集合有信仰和有能力研究社會主義的同志,互助的來研究并傳播社會主義思想”。
正如啟事所述,兩個研究會對參加者的要求有所不同。社會主義研究會要求入會者“有研究能力”,可以“互助的來研究”;馬克思學說研究會提出,“有興味的和愿意研究馬氏學說的人,都可以做本會底會員”。前者專門限定北大教師同學,后者則不限,京內、京外均可。這樣,就導致后者的人數要多于前者。
北京大學社會主義研究會決定編譯“社會主義叢書”,并且在成立后的第一個國際講座就是“邀請羅素博士作了有關社會主義的演講”。可見,李大釗主張的理論翻譯充滿包容性,并不十分介意被時人視為對立的社會主義觀,如基爾特社會主義、費邊社會主義、宗教社會主義等。恰恰相反,他要通過翻譯不斷豐富學理,并努力把這些有爭議的理論翻譯介紹給國內讀者。
作為社會主義研究會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李大釗將對社會主義的理論研究與實際的教學有機地結合起來,擴大社會主義的理論影響。從1920年9月始,李大釗為北京大學政治學系、史學系、經濟學系本科學生講授《唯物史觀》《社會主義史》等課程。我們可以從《北京大學日刊》發(fā)現李大釗授課的線索。該刊于1924年1月5日刊出學校“注冊部”《布告》,說明:“李大釗先生因事出京,其所授政治、經濟兩系之《社會主義與社會運動》暫時請假,回校后再行補講”。
《社會主義與社會運動》是一篇十分重要的歷史文獻,對于研究李大釗的社會主義思想具有珍貴的歷史價值。但嚴格說來,《社會主義與社會運動》并不是一篇嚴謹的學術理論文章,而是李大釗授課的講義,根據北京大學本科經濟學系三年級(1921級)學生邵純熙的聽課筆記整理而成。
在《社會主義與社會運動》的課程中,李大釗對社會主義在全世界的發(fā)展趨勢及其實現的道路做出了非常精辟的分析和預見。他指出:“現代世界各國社會主義有統一之傾向,大體的方向群趨于馬克思主義”;“此傾向固吾輩所宜知,然所有的物色亦豈可忽略”。他又說:“因各地、各時之情形之同,務求其適合者行之,遂發(fā)生共性與特性結合的一種新制度(共性是普遍者,特性是隨時隨地不同者),故中國將來發(fā)生之時,必與英、德、俄……有異。”這種對于世界社會主義發(fā)展總趨向的展望,對各國社會主義“特色”和“異點”的強調,為各國社會主義者提供了一條科學社會主義的新的認知理路,沿著這條理路進行探索,“求其適合者行之”,自然就會探尋出具有各國、各民族不同特點的社會主義道路。
李大釗相信:“今社會主義既立在人類歷史的必然行程上,有具有絕大勢力的歷史為其支撐者;那么社會主義之來臨,乃如夜之繼日,地球環(huán)繞太陽的事實一樣確實了。”他認為,社會主義作為一種“有力的政治運動”在中國發(fā)生也同樣是不可避免的。至于要實現社會主義,他認為必須經過三階段,即政權的奪取、生產及交換機關的社會化、生產分配及一般執(zhí)行事務的組織。同時,他也認為,“至若實現其手段,各不相同,有謂必須革命者;有主張不必劇烈革命者;有謂漸漸進行改革達到目的,用平和手段者”。他明確承認,基爾特社會主義在英國帶有平和性質,缺乏革命之性質。然在現代階級斗爭時代,想以平和手段,將生產完全歸其管理,實屬不易。
在與胡適討論社會主義的同時,1919年,李大釗在《新青年》上分兩期發(fā)表了《我的馬克思主義觀》。在這篇對馬克思學說進行“思辨”的文章中,他在中國第一次將社會主義的概念和人民聯系在一起——“社會主義的實現,離開人民本身,是萬萬作不到的,這是馬克思主義一個絕大的功績。”他力主以唯物史觀和認識論為導引,探討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關系,并嘗試把理論研究的重點放在最富思辨價值和實在意義的《資本論》上。
1922年2月,北京大學馬克思學說研究會組織的第一次公開演講,就是請李大釗講馬克思的經濟學說。李大釗說,“馬克思的學說很深奧”,實在“不敢說對他有什么研究”。“大家對馬克思的經濟學說都很想研究,但真正能夠研究他的很少。不但真正能夠研究他的很少,甚至于關于他的著述,僅僅只看過一遍的,這樣的人也不能找出”。他表示:假以時日,“倘若各位能于讀書之余去研究馬克思的學說,使中國將來能夠產出幾位真正能夠了解馬克思學說的,真正能夠在中國放點光彩的,這實在是我最大的希望”。他告訴聽眾,“馬克思的大著作是《資本論》”,須把它“有系統的研究一下”。
李大釗視野開闊、涉獵廣泛。他對西方各種社會主義思潮進行了深入探究,對唯物史觀有了全面的把握。為了弄清楚馬克思的社會主義與其他社會主義流派的異同,更有效地使社會主義學說與中國發(fā)展實際相結合,李大釗在《我的馬克思主義觀》《社會主義與社會運動》《桑西門的歷史思想》《美利堅之宗教新村運動》等文章中,對包括馬克思主義在內的歐美各種社會主義流派進行了比較研究。其中涉及的社會主義流派除科學社會主義外,還包括英、法兩國不同歷史時期的社會主義派別。
2.組織活動
北京大學社會主義研究會與北京早期黨、團組織的創(chuàng)建亦有著密切關系,它們建立的時間幾乎相同,只是各自使命不同,但都被李大釗看作是社會主義的實踐。1920年9月至11月間,北京共產黨早期組織和北京社會主義青年團成立。在北京社會主義青年團建立不久,天津社會主義青年團于1920年11月建立,太原社會主義青年團于1921年4月建立,唐山社會主義青年團于1921年7月建立。這就出現了一個奇特的政治現象,社會主義青年團早于共產黨成立,因為當時李大釗的發(fā)展重點就是希望讓社會主義青年團更快地在北方地區(qū)建立起來。
北京早期黨組織及其革命活動的實踐,作為一個建黨時期的地方個案,證明以李大釗為代表的共產黨人并未完全依循蘇俄的模式。他們從中國北方的實際出發(fā),根據政治斗爭形勢的變化,調整思路,探索符合自身特點的革命方略,努力實現自主建黨。這是一份寶貴的思想遺產,也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
(據宣講家網報告錄音整理
責任編輯:李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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