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發(fā)展框架建構的演化歷程中,我們一方面看到了“黨領導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內在邏輯的生成,另一方面看到了當代中國國家治理現代化在引領和塑造當代中國發(fā)展的過程中,其所回答的問題都是事關人類社會現代化發(fā)展的共性問題。這些共性問題歸結起來,就是關于人民與國家、政府、政黨(執(zhí)政黨)四者之間的關系問題。
迄今為止,人類社會關于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實踐模式及其知識建構問題,主要有兩種類型:一類是源自現代西方發(fā)達國家的國家與社會二分框架理論以及三權分立與制衡理論。另一類是源自社會主義國家基于人民主權論的議行合一制與基于人民利益論的共產黨執(zhí)政論。
在現代西方發(fā)達國家,產生了國家治理現代化脫離民眾實際需求的“寡頭制治理”現象
在西方發(fā)達國家,通過人民主權理論的建構,讓國家成為建構現代化發(fā)展的基本治理單元,通過代議制理論的建構,讓國家的代表——政府成為實施現代化發(fā)展的基本治理主體。在此過程中,國家權力和政府權力的真正來源或者說最終擁有者即人民卻退隱到幕后,只是通過每隔幾年的選舉權的履行,讓人民有了所謂“國家主人”的幻覺,實質上演化成了一種形式上的“民主權利”,即普選權只不過是“每三年或六年決定一次由統治階級中什么人在議會里當人民的假代表”的表現,亦即“每隔幾年決定一次由統治階級中什么人在議會里鎮(zhèn)壓人民、壓迫人民——這就是資產階級議會制的真正本質,不僅在議會制的立憲君主國內是這樣,而且在最民主的共和國內也是這樣”。
而且,無論是在議會制國家還是在總統制國家,傳統的以議會權為中心的三權分立與制衡式權力模式,愈來愈向以行政權為中心的三權分立與制衡式權力模式演化,集中體現在掌握行政權的總統或總理把持國家大權,議會權與司法權難以起到真正制衡的作用,總統或總理及其所在的政黨主要通過公共政策的制定與執(zhí)行所制造的政績來贏取民心,并由民眾通過每隔幾年的選舉決定誰上臺誰下臺,由此形成奇特的風水輪流轉式輪換制執(zhí)政模式。在此過程中,傳統的通過三權分立與制衡以及政黨輪替等方式而建構的結構性權力制約模式,逐漸讓位于由行政權掌控和自導自演的決策、執(zhí)行、監(jiān)督的功能性權力制約模式,并形成功能性權力制約模式沖鋒在前、結構性權力制約模式退隱在后的蛻化性現代民主制度體系。
也就是說,在現代西方發(fā)達國家,產生了國家治理現代化脫離民眾實際需求的“寡頭制治理”現象。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關系結構基礎中本應看到的人民與國家、人民與政府、人民與政黨、國家與政黨、政府與政黨等多重關系結構之內容體系,卻看不到了,也沒有了國家整體利益和人民利益的位置,只有“黨爭”,即“一些公民,不論是全體公民中的多數或少數,團結在一起,被某些共同情感或利益所驅使,反對其他公民的權利,或者反對社會的永久的和集體利益”,導致黨派之間“無意為公益而合作”,其結果猶如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當初憂慮的那樣,“強化行政部門意味著政府‘逐漸向君主制邁進’。不適當地強化行政權力,會導致絕對主義和專制主義。”
人民通過共產黨實現對人民的國家及其政府的領導,構建了將人民主權論與人民利益論有機融合的共產黨執(zhí)政論
社會主義國家里,國家權力來自人民,屬于人民,人民是國家的主人,人民通過議行合一制的代議機關和行政機關實現對國家權力的管理。馬克思從巴黎公社的短暫存在史中提煉出社會主義國家“議行合一制”的基本原理,即“公社是一個實干的而不是議會式的機構,它既是行政機關,同時也是立法機關”。列寧在此基礎上,特別強調要擺脫資本主義國家議會制的虛假面目,“不在于取消代表機構和選舉制,而在于把代表機構由清談館變?yōu)?lsquo;實干的’機構”。毛澤東提出,“只有基于真正廣大群眾的意志建立起來的人民代表會議,才是真正的人民代表會議。這樣的人民代表會議一經建立,就應當成為當地的人民的權力機關,一切應有的權力必須歸于代表會議及其選出的政府委員會。”
中國共產黨在按照“議行合一制”原理構建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時,通過“國家根本法”憲法對國家權力的性質進行根本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人民行使權力的機關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所以能夠成為我國的適宜的政治制度,就是因為它能夠便利人民行使自己的權力,能夠便利人民群眾經常經過這樣的政治組織參加國家的管理,從而得以充分發(fā)揮人民群眾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
由于共產黨從一誕生,就奉行“沒有任何同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的根本宗旨,而且共產黨人“強調和堅持整個無產階級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因此,中國共產黨在建立新民主主義政權和社會主義政權的過程中,在人民和共產黨、國家、政府四者間關系之上,首先,強調國家根本性質在于國家權力的人民性,即人民是國家的主人,將人民主權論予以完全落實。其次,人民通過共產黨實現對人民的國家及其政府的領導,構建了將人民主權論與人民利益論有機融合的共產黨執(zhí)政論。最后,人民的利益和國家的利益是完全統一的,并經由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予以全面實現,構建了共產黨領導的“議行合一制”的國家治理現代化制度框架體系。
在現代資本主義制度體系與現代社會主義制度體系兩大類型的國家治理現代化關系結構基礎比較中,我們可以看出,帶有普遍性的涉及國家權力性質與運行質量的核心關系結構主要有三大內容:一個是為實現人的需要和社會發(fā)展要求而解決國家權力的來源與歸宿問題,其關系結構表現為人民與國家(政府)的關系以及人民與政黨的關系;一個是為推動國家發(fā)展和引領未來而解決國家權力的主導性與結構性安排問題,其關系結構表現為國家與政黨、政黨與政黨的關系;再一個是為提升執(zhí)政績效而解決國家權力的職能分工與運行質量問題,其關系結構表現為政黨與政府的關系。
針對帶有普遍性的國家治理現代化關系結構基礎與實踐模式問題,現代資本主義國家通過代議制、選舉制、政黨制等方式,置換了其核心內容,只剩下了殘缺不全的政府與民眾的關系以及競爭性政黨與政府的關系;而現代社會主義國家通過人民主權論和人民利益論相融合的共產黨執(zhí)政論,將人民與國家的關系、人民與政黨的關系、國家與政黨的關系、政黨與政黨的關系、政黨與政府的關系,有機地統一于社會主義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進而把人民發(fā)展的目標、國家發(fā)展的目標、社會發(fā)展的目標和人類社會發(fā)展的目標有機地統一起來。
(作者為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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