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陳北李,相約建黨”是可信的
1920年2月,臨近舊歷年關的一個凌晨,一輛帶篷的騾車,從北京朝陽門駛出,急匆匆南下而去。車上有兩個人,坐在車篷里的那位,頭戴氈帽,身上的背心油光光的,看上去像個“掌柜的”。坐在車把上的這位,微胖的臉龐蓄著八字胡,戴著副眼鏡,拿著幾本賬簿,像是隨掌柜收賬的“賬房先生”。一路上,遇到打尖兒住店的事,“掌柜的”幾乎不說話,全由操著一口樂亭話的“賬房先生”應酬。這二位身份可不一般,“掌柜的”是41歲的陳獨秀,“賬房先生”則是31歲的李大釗。路上,他們商談了籌建中國共產(chǎn)黨的事情,由此流傳下“南陳北李,相約建黨”一段佳話。
陳獨秀、李大釗兩個人秘商如此機密的事情,外人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1927年4月28日,李大釗英勇就義。24天后,5月22日下午,北京大學教授高一涵在武昌中山大學“追悼南北死難烈士大會”上,對著學生、教職員和各界群眾代表,充滿感情地發(fā)表了《報告李守常事略》:“??????時陳獨秀先生因反對段祺瑞入獄三月,出獄后,與先生同至武漢講演,北京各報均登載其演辭,先生亦因此大觸政府之忌。返京后則化裝同行避入先生本籍家中。在途中則計劃組織中國共產(chǎn)黨事。”
有人根據(jù)《胡適遺稿及密藏書信》考證,1920年2月高一涵正在日本,他怎么會知道“南陳北李,相約建黨”這件事呢?
原來,高一涵與陳獨秀、李大釗的關系非同一般。他和陳獨秀都是安徽人。民國初年,在日本他倆同是《甲寅》雜志編輯。陳獨秀創(chuàng)辦《新青年》后,高一涵是主要撰稿人之一。兩人交往密切,相知甚深。高一涵與李大釗都是留日學生,曾共建“神州學會”,同為《民彝》雜志編輯。入職北京大學后,兩人都是政治學教授,曾聯(lián)手開設“現(xiàn)代政治”講座,可謂過從甚密,志趣相投。1963年,高一涵回憶說:“李大釗回京后,等到陳獨秀從上海來信,才向我們報告此行的經(jīng)過。”可見,“相約建黨”之事,是李大釗事后不久告訴高一涵的。
不能簡單地說孤證不能為憑。當年北京大學學生會主席、北京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成員朱務善,在新中國成立后也曾回憶說,李大釗護送陳獨秀離京,“路上,大釗同志也與他商討了有關建黨的問題”。
從1920年陳獨秀、李大釗文章書信往來,特別是后來李大釗推薦共產(chǎn)國際代表去上海面見陳獨秀,張國燾在陳獨秀、李大釗之間傳遞信息,以及上海、北京兩地遙相呼應的建黨歷史來看,“南陳北李,相約建黨”這段建黨佳話是可信的。當年就曾有人賦詩贊曰:
北大紅樓兩巨人,紛傳北李與南陳;
獨秀孤松如椽筆,日月雙懸照古今。
北京大學開放“女禁”
至1920年時,皇帝早下臺了,民國也好幾年了,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舊觀念還很有市場,除嶺南大學等個別私立大學和教會大學外,公立大學只招男生、不收女生,就連北京大學也不例外。
新文化運動后,隨著自由、平等等觀念的不斷傳播,女生也要上大學的呼聲日漸高漲,率先公開呼吁公立大學開“女禁”的,是甘肅21歲的小學女教師鄧春蘭。1919年5月19日,她給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寫了一封信,傾訴自己希望繼續(xù)求學的夙愿。雖然鄧春蘭要求“添設女生班”的愿望沒有馬上實現(xiàn),但經(jīng)過報刊媒體的不斷宣傳,公立大學男女同校的趨勢已勢不可擋。
1920年2月,北大校長蔡元培下令允許女生入北大旁聽。這一年,以旁聽生身份進入北大的共有包括鄧春蘭在內(nèi)的9名女生。
開放“女禁”,男女生一起聽課、活動,給校園增添了生氣和樂趣。北洋政府前國務總理熊希齡這樣稱贊道:“男女同校,令粗獷之男生,漸次文質(zhì)彬彬;令文弱之女生,漸呈陽剛之氣,頗有意義。”
“新村”——周作人的烏托邦
日本《新村》雜志1920年2月號,在“支部新設”欄目中公布了北京支部的聯(lián)絡方式:“支那北京西直門內(nèi)八道灣十一號、周作人方”。“方”就是“收轉(zhuǎn)”的意思。周作人的新村主義,來源于日本白樺派文學代表人物武者小路實篤。“新村”強調(diào)的不是個人修行,而是集體生活,希望由小集體變成大集體,由大集體變成全社會。
1918年12月,日本新村主義者在九州宮崎縣日向買了40畝地,建了3所房屋,22個人過起了田園般的“共產(chǎn)主義”生活。第二年7月,周作人訪問了日向“新村”。他在《游日本新村記》中這樣描述:種下許多甘薯,在草地上同吃了麥飯,回到寓所,雖然很困倦,但精神卻極愉快,覺得30余年來未曾經(jīng)過充實的生活。但他有所不知,日向“新村”主要靠武者小路實篤的稿費維持。周圍村民看到來了一堆“怪人”,紛紛把物價提起來了,連買個雞蛋都不便宜。即使他們每天辛苦勞作,依然無法做到自食其力。
回國后,周作人更加起勁地鼓吹“新村”運動,一年間就寫出了七八篇關于新村的文章,迅速掀起了一股“新村熱”,一時間影響了不少人。
惲代英說:“新村運動是應該的,因為這樣可以制造出共存互助社會的雛形。”北京大學圖書館“書記”毛澤東還登門拜訪周作人,求教“新村主義”,回到湖南后,他起草了建設新村的計劃書《學生之工作》,“我數(shù)年來夢想新社會生活,而沒有辦法”“今春回湘,再發(fā)生這種現(xiàn)象,乃有在岳麓山建設新村的計議”。但是,周作人的哥哥魯迅(周樹人)對“新村”卻不以為然。他在給錢玄同的信中說,關于“新村”“不是什么大文章,不必各處登載的”。
在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面前,空想社會主義的烏托邦式“新村主義”逐漸沉寂了。1920年12月17日,周作人發(fā)表宣傳新村的最后一篇文章——《新村的討論》,承認“新村不易普及”“希望它將來的實現(xiàn)”。毛澤東、惲代英等一批先進分子,很快就放棄了新村主義,轉(zhuǎn)向了馬克思主義。
(作者簡介:劉岳,北京市委黨史研究室、北京市地方志辦二級巡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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