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伸腰”稻米是怎樣煉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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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伸腰”稻米是怎樣煉成的

狐奴山下,潮白河?xùn)|,箭桿河流域盛產(chǎn)“三伸腰稻米”。所謂“三伸腰”,即用這種稻米做飯,無論蒸吃或煮食,第一頓若有剩余,可再次蒸煮,至第三次,米粒伸展基本如初,故而得名——三伸腰。

“三伸腰”換粗糧,一換二

箭桿河流域盛產(chǎn)稻谷,搓出的米雪白、光亮、油性大,煮飯時不亂湯,做出的大米飯香甜可口,搓成此米的稻谷,稱“三伸腰清水稻”,遠(yuǎn)近聞名。越靠近箭桿河的發(fā)源地,出產(chǎn)的稻米質(zhì)量越好,如東西府村等地產(chǎn)的稻谷,過去交公糧時總是號上等,收購時也比其他村的一斤要高上毛八分錢。

我的老家望渠村西的稻田,離箭桿河的發(fā)源地有五六里地,待客后的大米飯,雖然所剩無幾,第二天再和小米或高粱米一起做二米飯、煮二米粥,味道仍然很香。春夏之交青黃不接,小時候和大人們一起趕著毛驢,馱上幾十斤自家產(chǎn)的大米,到十幾里以外的不產(chǎn)大米的幾個村子,去換玉米、高粱米,一說是東西府一帶出產(chǎn)的大米,一換二,很受歡迎。

好土好水好肥料

箭桿河流域的土壤特別適合清水稻生長,稱“水稻土”,這種土壤主要分布在望渠村西北不遠(yuǎn)的北小營鎮(zhèn)和木林鎮(zhèn)西南的碟狀洼地,大約七八千畝。水稻土又分成淹育水稻土、潴育水稻土和潛育水稻土三個亞類。一看三個亞類水稻土的名字就可知曉,無論淹育、潴育還是潛育,都離不開水。近兩千年前張堪勘察屬地的自然條件,引種南方水稻,為后來的科學(xué)土壤分類奠定了基礎(chǔ)。

“三伸腰清水稻”之清水,主要指三處發(fā)源地的多眼清泉水,涓涓細(xì)流,匯聚成河,灌溉著一塊塊稻田,滋潤著棵棵禾苗。夏日中午,烈日當(dāng)頭,走近一眼清泉,彎腰低頭,掬一捧泉水,入口下肚,甘甜可口,解渴消暑。這樣的好水,禾苗喝了自然有利其茁壯成長。

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dāng)家。這是莊戶人家全都懂的道理。順義農(nóng)民種地使用肥料是很講究的,什么莊稼使什么肥。一般的大田作物玉米、小麥,多用圈肥加河邊挖上來的河泥;要想讓大蔥長得蔥白高、蔥味濃還不那么辣,就多用大糞、狗糞;要想旱煙好抽,要多使雞糞。而箭桿河邊種植水稻,除使用大糞、狗糞和雞糞,還要加豆餅、豆渣。給牲口釘掌割下的掌皮,也要積攢起來,聚少成多,留給水稻做肥料。

抹桄點種,撓秧定植

“抹桄種稻”是“三伸腰”一大種植特點。出產(chǎn)“三伸腰”好大米的水田,家鄉(xiāng)人管它叫“桄地”,桄地水稻的種植可不簡單,浸種發(fā)芽、抹桄點種、撓秧定植、除草施肥。農(nóng)業(yè)合作化前各家對自己的畝八分桄地的耕作十分精心。清明節(jié)前,在家中暖和一點的屋子里開始浸泡稻種,大人們起早貪黑往桄地跑,得空就往自家桄地使水,一兩天后,浸泡過的桄地稍有松軟,就用多齒的釘耙翻耕。

一耙下去,至少能摟住上一年收割后留下的兩撮稻茬,翻過來,稻茬壓在水稻土下面,前后摟兩下,桄土碎裂,稻茬不露,這不光使力氣,還要有點技巧哩!像我們這樣十幾歲的小伙伴,一早一晚,要幫大人拽著繩套,拉著一庹多長、多半尺寬的蓋杈子或木板,來來回回,把桄地抹平。腳下的泥水冰冷冰冷也不覺得,畢竟干上了傳統(tǒng)抹桄活計中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

之后兩三天是打埂和連續(xù)排水的時候。這時家中浸泡的稻種開始出芽,在半尺多寬的平坦、稀泥狀的桄土埂面上點種,又是大人們才能干的技術(shù)活。他們左手抱著盛滿出芽稻種的籃子,右手抓起稻種,從桄地的一頭,倒退著點種,一把種籽點兩撮,每撮不多于十粒,點到另一頭。既要掌握好每撮之間不小于“半拃”的間距,既充分利用土地,又要照顧好左右兩邊的行距,便于撓稻子時兩行一騎,“左腿弓步前行,右腿跪著拉后跟進(jìn)”。 

下種后十天左右是稻種扎根時候,桄地不能使水。端午節(jié)前后,稻苗半尺多高,這時開始第一遍撓稻子,目的主要是定植補(bǔ)苗。一撮七八棵稻苗,棵與棵之間的距離抓撓時手指要能通得過。缺撮少棵的,用點種后在地頭水口處特意秧植的稻苗補(bǔ)栽,這倒與南方的插秧差不多。

在重復(fù)的“左腿弓步前行,右腿跪著拉后跟進(jìn)”動作的同時,兩眼盯著稻苗,兩手圍著一撮撮稻苗,前后左右抓撓,這樣的“規(guī)定動作”,前后要進(jìn)行三四遍。撓第二遍、第三遍,和第一遍差不多重要,重點是兩手抓撓,松軟水稻土,去弱苗和除雜草。夾在正常稻苗中的小苗、弱苗,寧可去掉,也不讓它們在其間“占地、歇晾、耗養(yǎng)分”。

除雜草要有點好眼力,在稻苗長到一尺多高時,有一種和稻苗長得差不多的家柏草夾在其間,正是因為它長得和稻苗差不多,所以很難分辨。它“喝水多、吸地力”,欺苗很厲害,最好在撓二遍時將它除掉。

我們小孩子插空也幫著大人們?nèi)系咀?,人小,動作靈活,速度快,但撓上一根隴,常常被后面的大人叫回來一兩次,將“漏網(wǎng)之魚”家柏草重新認(rèn)過之后除掉。

在撓第二遍、第三遍時要跟著施肥,使的都是上等的有機(jī)肥,半發(fā)酵的豆餅、豆渣或掌皮,多往苗弱的地方施,促弱苗快快生長,跟上大撥兒。施肥時一定要看好自家稻田的上下水口,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撓第四遍時,稻苗長高到近兩尺,農(nóng)歷六月天,氣溫開始升高,大中午再去“左腿弓、右腿跪”,熱氣蒸人,所以一般人家都是一早一晚去桄地干活。其實撓第四遍的活兒不那么重要,也比較簡單,一是蹚蹚水,使水和肥力更加均勻;再是進(jìn)一步找找有沒有“漏網(wǎng)”的家柏草。

農(nóng)歷七八月,稻子要完成吐穗、揚(yáng)花、灌漿、壯糧食的生長過程。中秋節(jié)之后,家里大人們站在稻田邊上,望著開始低垂發(fā)黃的稻穗,目光中滿是期待。我們這些孩子也體會到“抹桄種稻”勞作的艱辛,雖然還少不更事,但對豐收的渴望亦油然而生。

礱磨流出地道“三伸腰”

霜降后開始收割。六七十年前還沒有脫粒機(jī),稻谷脫粒全靠人工在磨盤上摔,憑力氣,有技巧,左右開弓摔稻子;揚(yáng)場,去除稻草葉子和其它雜物,要會“見風(fēng)使舵”;拉礱,將稻谷變成大米,就更要功夫。

礱磨是家鄉(xiāng)早年間去掉稻谷殼的專用工具,形狀和磨相似,是用軟中帶硬的椿木做成,而非石制。將上好椿木做成礱,是好手藝的老木匠才敢攬的活兒。椿樹一般都不那么粗,拼接成直徑一尺半左右的兩扇類似石磨盤一樣的木磨盤,上扇下面、下扇上面,鑿出凹槽和棱梗,構(gòu)成磨齒,中間有軸相連,下扇坐實,上扇可以轉(zhuǎn)動。上扇中軸兩側(cè),一側(cè)鑿出一個比碗口小些的洞,用長把勺子往里添稻谷;另一側(cè)安裝一個類似推拉火車輪子轉(zhuǎn)動的長臂杠桿,六七尺長,靠人體一端安個橫把手,拴個繩套。繩套挎在肩上,一手握著橫把手,用力前推后拉,隨著上扇椿木磨盤開始轉(zhuǎn)動,另一只手用長把勺子將稻谷添到洞中。

稻谷不斷來回移動,在磨齒的磨擦作用下,脫掉外殼的“三伸腰大米”開始露出略顯粗糙的面容,與谷殼一起流出磨盤。扇車將粗米和谷殼扇揚(yáng)、分開,再將稍稍發(fā)黃的大米放入木槽中,用帶棒石盤輕磨一遍,再過一遍扇車,這就是“三伸腰大米”成品了。

拉礱下米,是稻谷變成大米的一個特有的“工藝流程”。從椿木制的磨盤流出的大米,顆粒更完整,這或許也是這種稻米能夠“三伸腰”的一個技術(shù)條件。

為稻谷脫去外衣,是一個講究技巧的“系統(tǒng)工程”。我們村二三百戶人家,也就有兩三副礱磨,各家要輪流排班使用,排到夜晚,就得挑燈作業(yè)。拉礱開始前要約好兩三家合作,作業(yè)現(xiàn)場至少要六個人忙活。掌磨的主拉者至少要兩個人替換著來,使扇車、用石盤輕磨的各有一人,還有兩人,看似輕閑,但也必不可少。一位一手拿掃帚、一手拿簸箕,撿拾蹦到場邊的稻谷,掃除風(fēng)刮、人帶等進(jìn)到場院中的樹葉、雜物,需要時替一下其他工種;另一位則是用椿木制造礱磨的大木匠,帶著工具,準(zhǔn)備隨時修理礱磨。活兒不“快”了,“剔剔牙”、磨磨齒;拉著費勁時還要動動軸、弄弄把。

馬燈下的夜場,拉礱者前推后拉時的吆喝聲,礱磨轉(zhuǎn)動發(fā)出吱扭吱扭的響聲,加上孩子們在一旁的玩鬧歡笑,真可謂一曲豐收的樂章!     

責(zé)任編輯:葉其英校對:總編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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