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一個喜愛讀書的人都想擁有一間書房。我也一樣,三次搬家不論居所大小,總要用一間屋來安放珍藏的書籍。算起來我現(xiàn)在的藏書早已經(jīng)超過兩萬冊,其中數(shù)千冊是父親去世以后留下來的,那些書還是放在他的書房里;大部分則是我從上世紀(jì)80年代初期至今,在30多年的長時間跨度中,慢慢積累的珍藏。購書最瘋狂的階段是前20年,幾乎把生活基本開銷之外的錢全投了進去。購買的成果積淀在14平方米的書房中,左右兩壁書架頂天立地有2.8米高,早已里外疊了兩層,書桌下還得用大紙箱盛滿近期網(wǎng)購的新書,便于取閱。依然裝不下了,又買來4組大書柜占領(lǐng)了閑置的過道,因為過道與客廳相連,基本的美觀需要考慮到,就選了帶玻璃門的封閉式書柜,正好把一些精裝書和大塊頭的畫冊放進去,盡量避免塵埃的侵擾。依然裝不下了,又把不常用的過往年代的雜志,統(tǒng)統(tǒng)碼放進大紙箱堆在兒子的房間。
哎呀,看著太多的書籍閃爍五顏六色的光,心里的竊喜不由言說;坐擁書房閱讀或者寫作的感受,有一種莫名的底氣縈繞,仿佛那上面的文字會給人力量。沉靜心靈,不敢張狂,思緒飛揚。痛苦的是,有時為尋找一本書倒騰竟成了體力活。只得放慢節(jié)奏,近些年每年買書200本左右。遺憾十多年堅持每天讀書的時間,已由早先的四五個小時,可憐得僅剩睡前半個小時到一小時。如今每年讀書量在30本左右,要把所有買來的書都讀一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了。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個小縣城電影公司畫海報。閑暇時順手揀起厚厚的精裝書《電影手冊》來讀,盡管它只是由川大中文系和省電影公司合編辭典類書籍,我還是被書中“電影簡史”“電影的名詞術(shù)語”部分吸引。被銀幕上精彩的故事迷惑同時,把書讀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
從此開始去新華書店買書,萊辛《拉奧孔》、柏拉圖《文藝對話集》、奧爾德里奇《藝術(shù)哲學(xué)》;王朝聞主編《美學(xué)概論》、鐘惦棐主編《電影美學(xué)》和他的三部著作《起搏書》《電影的鑼鼓》《電影策》,囫圇吞棗又細嚼慢咽,昏天黑地又豁然開朗。
1985年初夏,我的一篇文章榮獲全國首屆青年電影評論征文二等獎,經(jīng)過4天汽車加火車,我從大涼山中的小縣城到達北京,手捧景泰藍獎杯,遞來的正是電影大家鐘惦棐先生。大量影評文章密集地發(fā)表在全國幾乎所有電影報刊上,還被《新電影》報評為“全國十大青年影評家”。文字寫得越多,越需要汲收知識的營養(yǎng)。那段時間,我讀過上百本中外經(jīng)典電影理論、美學(xué)與哲學(xué)書籍,有的還不止讀過一遍,自己遵守的讀書時間則是每晚讀到兩點鐘。
“讀書、寫作、發(fā)表、獲獎、榮譽、受人尊重、努力自我完善,促使他不斷地在艱難的道路上攀登”,當(dāng)年某報記者采訪我的報道中這樣寫道。我今天看來這倒像是在寫別人,因為讀書本不需要接續(xù)后面那一串肯定或回報,讀書也不需要刻意的功利去作為推動。讀書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美妙的生活方式。
所不同的是,許多人讀書是從文學(xué)作品開始的,跌宕起伏的人生、奇崛別致的故事、多彩生動的文筆,讓人喜怒哀樂,豐富經(jīng)歷,啟智開竅。我卻一下掉入理性的思辨當(dāng)中,條分縷析,解構(gòu)文本,追尋價值。正如哲人培根所說:“讀史使人明智,讀詩使人靈秀,數(shù)學(xué)使人周密,哲學(xué)使人深刻,倫理學(xué)使人莊重,邏輯、修辭使人善辯,凡有所學(xué),皆成性格。”我的收獲確實不少。美學(xué)、文學(xué)、歷史、人文地理、田野調(diào)查、藝術(shù)……后來,讀的書越來越雜,對讀書的興趣也越來越濃厚。
在四川美院我學(xué)的是油畫,畢業(yè)進報社后老總看我還能寫文章,就派記者的活干。算是讀書改變?nèi)松?dāng)中最大的一次,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我喜歡讀歷史書籍,像美國漢學(xué)家史景遷的作品,其優(yōu)美流暢的文筆與嚴謹?shù)臍v史考證融合,正是中國史家一貫刻板的另類,那與其說是在讀史,亦仿如穿越到歷史時空的現(xiàn)場,身不由己生活在了那些個久遠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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