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文學巨擘的創(chuàng)作史上,還是在歷史學家的筆觸之下,抑或在普羅大眾的口碑當中,都繞不開英雄這個話題。人們傾慕之英雄,或振臂一呼、應者云集,或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然而,“風流天下聞”者畢竟是少數(shù),“默然無人知”者終為大多數(shù)。
長征這部氣壯山河的偉大史詩,少不了由無數(shù)無名英雄書寫的瑰麗詩篇。
閩西有4萬人參加紅軍,長征開始時斷后,湘江戰(zhàn)役時當先,損失極為慘重。新中國成立后,龍巖只出過兩位將軍,而且終生未回鄉(xiāng),因為他們心中始終有一個“結”:大多數(shù)人都犧牲了,自己活著回去了,無顏見閩西父老。
1955年授銜的十大元帥、十位大將和1300多位上將、中將和少將中,90%以上參加過長征。這些將帥的心中同樣有一個“結”:從瑞金出發(fā)到陜北平均每1公里,就有4名紅軍戰(zhàn)士犧牲,大約每12人中只有1人走到了陜北。
強渡大渡河的十七勇士,“在敵人不斷沖擊之下,強渡過河,剛上岸就是一個沖鋒,把敵人一營完全打垮,取得了此次渡河第一步的偉大勝利。”遺憾的是,聲名赫赫的這十七名勇士,都沒能親眼看到新中國的成立。
婁山關一役,紅十二團參謀長孔權重傷后留在當?shù)乩相l(xiāng)家,從此杳無音信。十幾年后,他傷病痊愈,被安排為遵義紀念館館長。從此,他年復一年地向游客講述當年戰(zhàn)斗的慘烈,悼念那些至今仍飄蕩在險峻大山中的年輕而勇敢的英魂。
據(jù)權威統(tǒng)計,僅雅克夏雪山至黑水途中,紅一、四方面軍就有近萬名戰(zhàn)士倒下,“他們的墳包很快就被雪掩埋了”。在草地這片死亡之海,紅軍部隊成建制犧牲是屢見不鮮的事情,“靜靜地長眠于此的戰(zhàn)士成片成堆”。
“師出之日,有死之榮,無生之辱。”成千上萬的紅軍戰(zhàn)士沒有堅持到品嘗祝捷美酒的那一天,沒有趕上評功、評獎、授銜,沒有機會再見親人,甚至連姓名、墳塋都不曾留下。他們穿著襤褸的軍裝,裹著滿身的硝煙,無怨無悔、無聲無息,消失在歷史角落,沉寂在歲月深處。
“播種,但不參加收獲。”這是無名英雄具有的深刻而悲壯的意味,無私無畏、無欲無求,令人欲哭無淚、欲祭無碑,魂兮何在、魄倚何處,“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然而,這“播種”,像一把火炬,如一團烈焰,照耀和鼓舞著數(shù)十萬紅軍將士成功翻越陡峭險峻、終年積雪的座座高山,跨過浪濤翻滾、暗流涌動的條條江河,穿越沼澤遍布、神秘莫測的茫茫草地,讓這場集挑戰(zhàn)、搏斗、考驗、洗禮于一體的革命征程最終取得勝利。
終究,這“播種”,化作“寒風透骨涼,風涼血不涼”的豪邁氣概,鑄就“殺了我一個,自有后來人”的無畏精神,作出“把活路堵死,向死路求生”的生死抉擇,讓雪山有了高聳云天的風骨,讓松柏有了不畏嚴寒的品格,讓民族有了不屈不撓的傳說。
“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勛永垂不朽。”沒有參加收獲,他們卻種出了整個“秋天”,“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前一放翁”。正是這默默無聞的“播種”,凝聚成了震古爍今、氣貫長虹的長征精神,拉開了民族復興歷史劇目的精彩序幕,標志著一個逐步成熟的政黨走向波瀾壯闊的時代潮頭,標注出一個國家走向新生的輝煌旅程,永遠定格在人類的歷史長空,聳立成民族精神的不朽豐碑。
“長征已經(jīng)完成,紅軍正在繼續(xù)創(chuàng)造歷史。”人們用“偉大”形容80年前的那次長征。80年后,邁向世界一流軍隊的“新長征”,同樣可以用“偉大”來定義。偉大寓于平凡的堅守,偉大賴于默默的奉獻。“歷史的道路不是涅瓦大街上的人行道”,沒有“要橋不要命”的血性無敵,沒有“刀口向己身”的自我犧牲,沒有“我是一塊磚”的無私付出,改革任務如何完成,強軍目標如何實現(xiàn)?
如今,在海拔4800米的雅克夏雪山北坡的埡口上,一座紅軍烈士墓靜靜地躺在積雪云霧之中。這是世界上最高的烈士墓,它像一位飽經(jīng)滄桑、通諳世事的老者,俯瞰著當年紅軍走過的山山水水,時刻提醒著子孫后代:勿忘英雄悲壯,奮力開拓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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