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98年啟動行政審批制度改革至2012年,國務院已先后分六批對政府行政審批權進行清理審核,取消和削減了2497項行政審批項目。2013年,李克強總理上任伊始就表示“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將簡政放權改革進行到底,要“言出必行,說到做到”,對現(xiàn)有1700余項行政審批事項“再削減1/3以上”。今年以來,國務院又先后三批取消和下放215項行政審批事項,完成本屆政府計劃消減任務的1/3。這一切,都著實讓公眾感受到新一屆政府通過“簡政放權”深化行政體制改革、轉(zhuǎn)變政府職能,真正實現(xiàn)“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決心之大、用力之猛。
“簡政”和“放權”改革,既是深化行政體制改革的“深水區(qū)”,也是既得利益者的“禁區(qū)”。當前,政府權力不斷擴大與膨脹,時常引發(fā)“萬能政府”“CEO政府”與法治政府、服務型政府之間的緊張關系。社會上對政府多如牛毛的審批權、許可權、罰款權多有詬病,對政府部門“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煩心不已?,F(xiàn)實當中,政府權力過大、職能過于膨脹,“手”越伸越長,管了許多不該管、管不了也管不好的事情,不僅形成對市場和社會的高度擠壓、嚴重抑制市場經(jīng)濟主體的積極性與活力,而且導致政府部門職責混亂、效率低下、權力本位和利益固化,導致政府官員滋生大量的特權行為和腐敗現(xiàn)象。凡此種種,都在提醒我們政府簡政放權勢在必行,而且“再深的水也得趟,因為別無選擇”。
政府的歸政府,市場的歸市場,社會的歸社會。這些目標在理論上已經(jīng)闡釋得很清晰,新一屆政府的決心也不可謂不大,但改革過程中遭遇到的各種困難和阻力也可想而知。人們難免有下列擔憂。一是改革成果難以鞏固,容易陷入“一放就亂,一亂就叫,一叫就收,一收就死,一死又放”的循環(huán),即陷入“放權—收權—再放權—再收權”的歷史窠臼。二是激勵機制和內(nèi)驅(qū)動力不足。政府要通過自身的自愿簡政放權,無異于自己拿刀“卸自己的胳膊”“割自己的肉”,其難度和阻力之大有目共睹。直言之,行政權力天生就有自我膨脹、擴張的本性。讓政府自己改自己、自己簡自己、自己限自己,其動力和熱情將面臨一個逐步衰減和停滯的問題。三是來自地方的強大阻力。我國的簡政放權改革一直遵循“中央主導、自上而下”的原則。地方是否支持和配合中央,是改革能否得以深入推進的關鍵問題。這個問題解決不好,很容易陷入“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邊改邊增、邊增邊改”、高壓之后迅速反彈的困局。四是政府官員的“管制”觀念依然根深蒂固,普遍缺乏放權和服務意識,對簡政放權存在一定程度的抵觸心理。以上這些都容易造成改革步伐的踟躕不前。
在法治視域之下,簡政放權是政府行為法治化的題中之義。也意味著,隨著中國的法治化進程,法治化的對象最終轉(zhuǎn)移到政府權力本身。政府權力是國家權力體系中最廣泛、最主動、最活躍,也是最具有自我擴張性、侵害性、腐蝕性的一項公權力?,F(xiàn)代法治的基本目標就是“依法治權”和“合法行政”,要求政府“法無授權不可為”,把政府權力關進法律的“籠子”里。
如何實現(xiàn)簡政放權的美好愿景呢?我們不能單靠信賴政府部門改革的主動、自覺,而是需要強化相關改革的法治保障和剛性約束,以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去推動政府的簡權、放權。其基本思路是,以法律形式明確劃定政府“有所為”和“有所不為”的權力邊界,在合理界定政府部門應有職權與職責的基礎之上,明確削減、下放那些政府不該有、亦不能有的權力,給市場和社會的自我調(diào)節(jié)和發(fā)展留足空間。
當下,要完善簡政放權的法治保障。首先,要堅持政府權力來源的合法性原則,嚴格禁止一些政府部門或地方政府以“紅頭文件”的形式擅自增權、擴權,變相增加企業(yè)、社會組織和公民的義務。其次,應以這次改革為契機,在對現(xiàn)行政府權力全方位“摸家底”的基礎上形成一套科學高效的動態(tài)清理機制,實現(xiàn)對行政權力的常態(tài)監(jiān)督。再次,完善行政許可法,為簡政放權提供更為科學有效的法律依據(jù)。具體而言,進一步明確行政許可的設定條件和程序。建議以禁止性規(guī)范形式明確政府“不予設定行政許可”的事項范圍,最大限度控制政府的許可權和審批權。最后,簡政放權要求政府“放權”,但“放權”并不等于“放責”。這就要求依據(jù)“權責相稱”和“權責統(tǒng)一”原則,強化政府部門擅自收權、擴權、增權的法律責任和法律風險,保證政府官員有權就有責、用權受監(jiān)督、違法受追究、侵權須賠償,做到權大責大、權責對等。唯此,才能保證政府部門不盲目貪權,依法用權、謹慎用權。一言以蔽之,唯有堅實的法治保障,簡政放權改革才能真正做到言必信、行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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