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九月十八日）

　　鞏固黨的首先而且基本的工作是鞏固黨的內部，教育黨員，清除壞人。因為只有健全的鞏固的黨，才能夠領導群眾去完成它的歷史任務。
　　但是，當著我們去鞏固黨的基層組織――支部的時候，除了去整理支部內部以外，同時應該加強支部在群眾中的工作。推動黨員到群眾工作中去鍛煉，加強黨與群眾之間的聯系，都可以幫助黨的組織的鞏固。群眾工作的好壞，是測量黨組織的鞏固程度的標準之一。蘇維埃時期〔19〕江西興國縣的群眾工作是模范，而這個縣的黨組織也是最健全的。過去，大城市中有些支部不鞏固，時起時伏，大半也是那些脫離群眾、不進行群眾工作的支部?！堵摴玻ú迹h史簡明教程》在總結蘇聯共產黨歷史的基本教訓時說：
　　"當布爾什維克保持同廣大人民群眾的聯系時，他們將是不可戰(zhàn)勝的――這可以認為是一個規(guī)律。""如果黨在自己的黨的狹隘圈子里閉關自守，如果它脫離群眾，如果它蒙上了官僚主義的灰塵，那它就會遭到滅亡。"
　　能不能說我們黨沒有領導群眾或者與群眾脫離呢？不能這樣說?，F在我們黨領導著八路軍、新四軍，領導著廣大人民參加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各種工作，黨在人民中有著空前的政治威信。但這并不是說我們所有支部都已成為群眾的核心。在戰(zhàn)區(qū)內，在共產黨領導的地區(qū)（如邊區(qū)〔195〕等），能夠掌握全村的黨、政、軍、民、學各方面工作的農村支部還不多。如果我們在鞏固黨的時期〔196〕內，把整理黨的內部與加緊支部周圍的群眾工作聯系起來，那末，不僅黨的組織可以鞏固，而且群眾工作也會大大深入。兩者相互配合的結果，會使整個工作向前推進。
　　我想說一說戰(zhàn)區(qū)黨〔55〕尤其是我們領導著政權的地方的黨，如何把鞏固黨的工作與開展群眾工作聯系起來？
　　一般地說，那些地區(qū)群眾工作由上而下建立工作的階段已經完結，現在應該是由鞏固下層來加強上層的階段。這第二階段在許多地區(qū)還沒有開始，少數地區(qū)雖已開始但還沒有完成。
　　現在應該開始并完成第二階段。從何著手呢？一切工作在于鄉(xiāng)或者村。不管上級的各個機關有多少決議、命令，但是具體實現這些決議、命令，還是靠鄉(xiāng)一級的組織，加強和改造它們的工作是目前重要的一環(huán)。
　　面向鄉(xiāng)級之后要進行些什么工作呢？
　　一、要采取組織上的辦法，使黨和群眾團體接近群眾。實現這一點，過去和現在的經驗都說明，要把區(qū)委及區(qū)一級團體所管的地區(qū)縮小些，人口稠密的鄉(xiāng)也要劃小。我們在江西蘇區(qū)〔30〕和陜甘寧邊區(qū)都曾經這樣做。區(qū)、鄉(xiāng)劃小以后，由于工作范圍縮小，就有可能去接近黨的支部和接近民眾?，F在有些區(qū)委管的支部太多了，所以設立了中心支部，區(qū)委只去領導中心支部，中心支部成為一級。而且各級管的地區(qū)太廣，直到縣委，都有中心一級，區(qū)委則有類似副區(qū)委的組織。這樣層次愈多，上下聯系愈弱，工作推動愈慢，收效也就愈小。
　　劃小區(qū)鄉(xiāng)，增加區(qū)委，豈不是與行政區(qū)域不相符合而工作不便嗎？如果主張政權要接近民眾的話，劃小是應該的。但是，即使行政區(qū)不劃小，黨的組織也可以劃小，在同一行政區(qū)內的幾個黨的組織，在共同的問題上可以共同協商。
　　增加區(qū)委，就要增加干部。如何解決呢？可以從下面提拔。不要怕他們能力不夠，過去中心支部管理鄉(xiāng)村支部的能力決不會比新提拔的區(qū)委干部強些，而且在工作中也可以鍛煉新干部的能力。
　　二、支部要經常注意解決群眾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支部的責任，不僅應該接受上級所給的任務，按照當地環(huán)境適當地完成，而且要經常了解群眾的情緒，群眾的呼聲，幫助群眾解決困難。群眾的日常問題愈解決得好，支部及黨員在群眾中愈受擁護，則一切動員工作也就愈能順利完成。
　　現在許多地方黨組織很少問問下層和支部中的情況，很少引導支部去注意群眾的呼聲，很少把"經常解決群眾的日常問題"作為指導支部工作的中心之一。一般是把工作布置下去，按級向下要這要那，而不大關心下級和群眾的日常要求。如果改變了這種工作方式，則群眾工作的活躍，支部的鞏固，黨的干部在群眾運動中的鍛煉，都會得到更大的成績。
　　我們要向著這樣一個目標：支部掌握鄉(xiāng)或村的全局，即掌握全鄉(xiāng)或全村的黨、政、軍、民、學的工作。做到了這一點，支部才算得是群眾的核心，黨在群眾中的堡壘。現在個別地區(qū)的黨已經向著這個目標努力。
　　滿足群眾的要求，豈不就要加緊經濟斗爭嗎？我們的回答：共產黨人是主張改善民生的，同時又認為，抗日時期群眾運動的目的，主要的是為了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加強抗戰(zhàn)力量。改善群眾生活，并不是說抗戰(zhàn)中一定要比抗戰(zhàn)前好得怎樣多，這是辦不到的。我們應該向群眾說明，要解除目前痛苦，只有驅除日寇。當然，我們不應該忽視群眾的政治、經濟、文化地位的任何細小的可能的改善。愈是多注意群眾各方面生活之盡可能的改善，他們參加抗日的積極性就愈會提高。同時，經濟上改善群眾的生活，也不僅是要求解除過度的剝削和不合理的負擔，還可以從其他許多積極方面增加群眾收入，減少他們不必要的損失。
　　三、要使群眾工作活躍，不在于團體多，會議多。有些地方，一個老百姓在七八個團體名冊上都有他的名字，而每個團體又規(guī)定五天或七天開一次小組會，十天或半月開一次大會。如果真有這樣老實的老百姓，遵守紀律，每會必到，即使不種地，時間還不夠分配。顯然地，老百姓不能照各團體的章程辦。
　　各團體領導機關的人，少去召開那些開不成的會，多用些時間到民眾夜?；蝾愃七@樣的組織中去接近民眾，這里可以自由談天，不妨講講《三國演義》，吹吹"山海經"〔197〕，談談國家大事，說說家常瑣事。如果誰愿意這樣耐心做，群眾會由少而多，甚至不請即來。那時候什么農民救國會、青年救國會的任何一個抗戰(zhàn)動員，都可以順利地在群眾中得到解決。各團體的相同的動員工作，也可以彼此不重復而集中地去解決。這種方式行得通而且做得好，是被經驗所證明了的。
　　當然這種深入下層工作，不能了解為我們不要自上而下的活動，而是要使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兩者配合起來。
　　四、要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民眾組織于團體之內，主要問題是組織婦女的問題?，F在雖然還有些男子未組織起來，或者還只是形式，但總算組織了。兒童一般地喜歡唱歌上操，所以也大體組織了。老年人除了少數以外，也組織在農民團體中了。那末，為什么我們計算各團體會員的數量總是不及這一地區(qū)總人口的一半呢？這很明顯，是占人口一半的婦女還未組織起來。有些地方名義上"組織"了，但還未"起來"，實際沒有組織。婦女是群眾運動中巨大的力量，哪個地方婦女已經發(fā)動起來，這個地方的群眾運動就深入了。過去中央蘇區(qū)〔30〕的經驗如此，現在有些戰(zhàn)區(qū)也是如此。
　　在共產黨內，加緊婦女工作是中央的指令〔198〕，為什么婦女工作還是落后呢？我問了四個鄉(xiāng)村支部書記，當他們抽象地說到"婦女工作重要"的時候，似乎也很認真，可是我問："你的老婆參加了黨沒有？參加了婦救會沒有？"他們雖然在不同地方不同的談話中答復我，但答復的內容是半斤與八兩〔199〕："她懂什么事？有什么用？"原來還是那個爭論的大問題："婦女有用沒有用？"共產黨員不打破"女人無用"的觀念，連自己老婆都看不起，說服教育不了，那還說什么領導民眾、組織民眾呢？
　　如果我們在群眾工作方面加一番努力，把它做得更好，可以使現在某些群眾團體改變"官辦"的性質，涌出許多群眾領袖，變成群眾自己的團體，不僅群眾工作可以做得更好，而且也會幫助我們鞏固黨，鑒別誰是好的共產黨員，誰是混進黨來的壞人；還將使現在缺乏經驗的黨員和下級干部，在階級意識上、工作經驗上得到許多鍛煉。
　　群眾工作的深入，將使敵后的抗日根據地更加鞏固，抗日軍隊更易補充，抗日政權更能動員民眾。所有這些，正是我們在敵后堅持長期抗戰(zhàn)所迫切需要的。我們提出鞏固黨和加強群眾工作，也正是為了粉碎敵人的"掃蕩"，支持敵后長期抗戰(zhàn)，爭取最后勝利。
　　
　　*本文原載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主辦的黨內刊物《共產黨人》創(chuàng)刊號，題為《鞏固黨與戰(zhàn)區(qū)的群眾工作》。
　　注釋：見《陳云文選》第一卷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