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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挺身而出幫助“狼牙山五壯士后人”打贏了“狼牙山五壯士名譽案”的北京“紅色律師”趙小魯,最近主動向本刊提供了他當年參與學(xué)雷鋒活動留下的日記資料。
看完這些資料,你就會明白,他現(xiàn)在為什么能放棄數(shù)千萬元的經(jīng)濟收入、拼命奮戰(zhàn)500多天打贏了這場捍衛(wèi)英雄的保衛(wèi)戰(zhàn),并因此促成了國家英雄烈士保護法的出臺,創(chuàng)造了共和國歷史上獨一無二的“捍衛(wèi)英雄的經(jīng)典范例”(最高人民法院最近的定論)。正是因為有了滲入內(nèi)心血脈的雷鋒精神的支撐,他才能奮不顧身地自覺站到捍衛(wèi)英烈的第一線,成為我國法律戰(zhàn)線上當之無愧的“活雷鋒”。為此,本刊特地選載他當年學(xué)雷鋒的資料,敬請廣大讀者鑒讀。
文/北京著名律師 趙小魯
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斷疑問:雷鋒精神是真的嗎?我們那個年代,學(xué)雷鋒蔚然成風(fēng)。隨著時代進步,雷鋒精神的內(nèi)涵也會與時俱進,但雷鋒精神永遠不會過時。
我希望以自己的親身踐行告訴年輕一代,我們那個時代,學(xué)習(xí)雷鋒好榜樣是每一個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實行動。我常想,老子說,厚德載物。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老三屆那一代人,功不可沒。老三屆之所以承受了改革開放的代價而鍥而不舍,和從小學(xué)習(xí)雷鋒精神密不可分。
我那時候還小,但學(xué)雷鋒是真心實意。
1雨夜送殘疾老人的故事
一陣積壓已久的沖動,促使我起筆,寫下四十多年前一個雨夜的故事。
那時我剛剛參加工作不久,大概十八九歲。我在周口店火車站工作。由于工作極其繁重,我每個月,只能回家兩三次。通常,是坐通勤車,在永定門,或者是北京站下車,然后,坐公共汽車,到西單下車。我和父母一起住在西單大木倉胡同35號的教育部大院。
有一次,我在琉璃河車站辦完事,順便就坐路過的快車回家。結(jié)果那趟快車晚點,到達北京站已經(jīng)天色漸黑了。偏偏趕上下雨,烏云凝重,我只想趕快走出車站,坐公共汽車趕回家去。
在車站出站通道,隨著人流,我看到一個老人,雙腿殘疾,跪臥在一個木板做的小車上,木板下面安了四個轱轆,應(yīng)該是鐵做的,木板上放著一根繩子,看來是拉車用的。老人身材消瘦,滿頭白發(fā),正在奮力揮動兩只胳膊,用兩只手,像劃水一樣,左右撐地,滑動小木板車艱難前行。兩只手,帶著厚厚的手套似的東西,看不出什么布料,也可能不是手套,僅僅是纏著一些布條而已。
我沒有多想,快步趕超過去。我?guī)撞骄驮竭^了老人。正要前行,身后車輪“咕嚕咕嚕”劃在地上的聲音,老人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使我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仡^一看,老人已經(jīng)從身后爬行過來。我二話沒說,把自己的一個軍用挎包背在身后,騰出兩只手,彎腰抓起木板車上的一根繩子,沖老人點點頭,拉著木板車,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會兒,就走到出站口。那會兒,社會風(fēng)氣很好,旅客們看到一個小伙子,手中拽著一根繩子,拉著一個跪臥在木板車上的老人,都紛紛讓道,檢票員趕快打開側(cè)門,幫助老人檢票過出站口。
拉著老人出了車站,外邊已經(jīng)是漆黑一片。我以為廣場上一定有親友接老人。沒有想到,一個人也沒有。老人跪臥在木板上,操著一口很難懂的南方話,說,“小伙子,請幫我問問去國防部坐幾路車?”我說:“您別急,我去問一問。”就從挎包中拿出了一件鐵路發(fā)的雨衣,披在身上,到廣場公共汽車站看站牌。我知道國防部好像是在北海附近,就找到車站,一問路人,才知道,中間還要倒車。這可麻煩了。老人雙腿殘疾,自己都不能上下車,中間還要倒車,可怎么辦呢?
我沒有多想,就決定再送老人一程。公共汽車來了,我把老人背在背上,一手拿著木板車,上了汽車。雨天夜晚,車上已經(jīng)沒有幾個乘客,我把老人放在座位上,替老人買了車票。到換乘車站了,我問了換乘的地方,把雨衣給老人披上,背上老人,一手提著木板車,下了汽車。老人在我的背上,一直嘟嘟囔囔,說些感謝的話,我也沒有聽清,也顧不得聽。
下了車,雨水一下子就把我的衣服打濕了。我也顧不得許多,著急找換乘站。結(jié)果越急越亂,換乘站根本找不到。雨越下越大,街道上已經(jīng)冷冷清清,沒有幾個人影。我努力定下神,心想,別著急,不就是北海附近的國防部嗎,索性走過去吧。我把想法和老人說了,老人一下子哭了,說什么也不讓我送。我不再多說,背起老人就走。那時候,我身體壯得像一頭牛,老人瘦小枯干,背在身上,幾乎沒有分量。我大步流星的走著,好在從小在北京長大,十分熟悉。路熟心就不亂,一邊走,一邊和老人聊天。斷斷續(xù)續(xù),老人的口音習(xí)慣了一些,意思也能聽明白了。原來老人是江西瑞金人。兒子從小參加了紅軍,隨紅軍長征以后,就一直沒有音信。多年過去,突然接到兒子來信,說自己在國防部工作,等有機會回家接老人到北京來住。老人家中已經(jīng)沒有親人,就變賣家產(chǎn),湊了盤纏,買了火車票,直接到北京找兒子。原來說好兒子會來接站,結(jié)果老人見兒心切,提前買了車票,蒙頭蒙腦,到了北京。我一邊和老人聊天,一邊加快腳步。
這時,雨越來越大,豆大的雨點打得我?guī)缀醣牪婚_眼睛。背上的老人也顯得越來越沉。腳步也越來越沉重了。這時,我抖擻精神,迎著大雨,唱起了《抬頭望見北斗星》。這是我們那一代年輕人最愛唱的一首歌。其中有幾句歌詞,還依稀記得:抬頭望見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澤東。迷路時想你有方向,黑夜里想你照路程……我五音不全,從來不在人前唱歌。這時大雨滂沱,街靜無人,反而扯開了嗓子,雨點直接打進嘴里,喘不上氣來。我就一口雨水,一句歌詞,越唱越有精神,腳步又輕快起來。終于,我看到了國防部門口的燈光和站崗的哨兵。
我不顧大雨,背著老人,一手還提著木板車,徑直向國防部大門口走去。突然,從崗哨背后,轉(zhuǎn)出一名軍官,隔著老遠就向我揮手,命令我站住。我又走了幾步,大聲說,這是一位老鄉(xiāng),到國防部找人的。也許軍官看我一口北京腔,不像壞人,就讓我在大門洞停下避雨,問我怎么回事。我就三言兩語,把事情一說,值勤軍官嚴肅的表情緩和下來,問我找誰?我這才想起,到底找誰,我還沒有問呢。我趕快把老人放在一張椅子上,問,你兒子是誰啊?老人說了一個名字,又顫巍巍的,把手伸進懷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張紙條,紙條已經(jīng)有些潮濕了,上邊寫著一個人名,還有電話。值勤軍官拿過紙條看了一下,又看看我們,沒有說話,轉(zhuǎn)身進了值班室。我聽到他打電話的聲音。一會兒,這位值勤軍官出來,很客氣地對我說,小伙子,你是這位老人的什么人?我說,不認識,就是在車站碰上的。值勤軍官說,老人找的人,是我們的一位首長,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首長正在趕過來,并一再說,謝謝你,請你一起去家里做客。我一塊石頭落了地,也顧不得老人一再感謝,就匆匆說:“我不去了。我還得回家,我奶奶還等著我吶。”
說罷,轉(zhuǎn)身而去。
做了這件好事,我也很高興。只是回到家中,老奶奶看我淋得像“落湯雞”一樣,很是心疼。后來,我把這件事情寫在了日記中。可是50年過去了,多次搬家,我的日記都沒有了。
我曾經(jīng)在鐵路介紹學(xué)雷鋒的體會時,提到了這件事。
后來,有的朋友問我,小魯,萬一那個老人是騙子怎么辦?
我說,我沒有想過。
2養(yǎng)豬五年,每年最后一個分豬肉
我在竇店火車站工作5年。竇店站有二百多員工,是京廣線上的一個三等站。當時那個年代,物資十分匱乏,車站只能自力更生,想方設(shè)法搞副業(yè)改善職工生活。我自告奮勇,利用業(yè)余時間,和一個叫趙全的師傅一起給車站養(yǎng)豬。這一養(yǎng),就是5年。趙全師傅當時五十來歲,身高一米八幾,為人寬厚隨和,做事不慌不忙,經(jīng)常笑瞇瞇的,好像從沒見他犯過愁。趙全師傅年輕時當裝卸工,過度勞累,落下一身病。所以車站照顧他,不讓他在生產(chǎn)第一線盯“大班”。但他特別熱心幫助別人,常年在單位做后勤工作,整天東摸摸西看看,一點也閑不住。我的一點養(yǎng)豬和種地的知識,都是跟他學(xué)的。
養(yǎng)豬,自己先從壘豬圈開始,然后到農(nóng)貿(mào)市場買小豬仔。我們兩個人,每年養(yǎng)3頭豬。趙全師傅家在農(nóng)村,養(yǎng)豬很有經(jīng)驗,就手把手耐心教我怎樣挑選小豬仔。選豬仔一定要挑活蹦亂跳,吃食狼吞虎咽的。那年頭,什么都稀缺,我們?yōu)榱私鉀Q豬飼料問題,著實犯過愁。連趙全師傅也沒了主意。后來,我想出一個點子:與附近部隊建立聯(lián)系,他們的食堂肯定有泔水。結(jié)果和附近部隊一聯(lián)系,人家還真熱情。于是,我經(jīng)常利用業(yè)余時間到車站附近的部隊,用平板車拉泔水。
第一次蹬平板車,怎么也掌握不住車的重心,平板車扭來扭去。有一次轉(zhuǎn)彎快了點,平板車翻了。不過努力練習(xí)幾次,也就逐漸掌握了要領(lǐng),最后蹬起平板車來得心應(yīng)手,來去如風(fēng),和“板兒爺”的專業(yè)水平毫不遜色。平板車上放一個碩大的汽油桶,每次到部隊拉泔水,戰(zhàn)士們都把食堂積攢的泔水拿出來倒到汽油桶中,幾個部隊一轉(zhuǎn)悠,一大桶泔水就拉回來了。
小豬越來越能吃,我每一兩天,就要拉一大桶泔水??粗i仔吃得歡實,我也很高興。養(yǎng)豬,還要經(jīng)常起圈,把豬糞起出來,擔(dān)到車站的自留地中,給紅薯玉米施肥,然后再墊上新土。新土都得自己一挑一挑從附近的地里擔(dān)回來。開始,肩膀都壓得生疼紅腫,后來,漸漸也習(xí)慣了。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間,小豬仔變成了大肥豬,養(yǎng)到200多斤,就趕上過年了。春節(jié)前,由當過屠夫的師傅指導(dǎo)殺豬。我看到自己養(yǎng)的小豬被宰殺,雖然早知豬的命運就是如此,但心中總是不忍,從不參加殺豬的活兒。師傅們把豬殺好,再按照200多人的人數(shù),每人分一份兒,用報紙包得嚴嚴實實,一包包碼放在會議室的乒乓球臺上。下班的師傅,每人拿走一份兒。
師傅們在過節(jié)前拿著豬肉回家,臉上笑容滿面。我和趙全師傅看到自己養(yǎng)的肥豬,給車站每位師傅改善了生活,心里美滋滋的。 照現(xiàn)在年輕人的說法,“很有成就感”。
一直等所有人都把豬肉領(lǐng)走了,我和趙全師傅,才走進會議室,拿最后兩塊豬肉。我把豬肉拿回家,奶奶一看,有點遺憾地說,你這塊是豬囊膪。下回再分肉,要是肥肉多點,就可以煉點油了。
我和趙全師傅養(yǎng)了5年豬,每回都是最后一個進會議室拿豬肉。我每次拿的都是豬囊膪,漸漸心里不平衡。覺得也應(yīng)該給家里拿一塊好一點的豬肉,讓老奶奶高興。但父親卻對我說,“做人要能夠吃虧。工人師傅生活都不富裕,你不吃虧誰吃虧?”
“做人要能夠吃虧”,這句話,我牢記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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