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世

1891年7月1日于威特島賴德

親愛的施米特：

我來這里躲幾天。[130]彭普斯正住在這里，她的丈夫在此負責一個經(jīng)銷處。堆到我身上的工作實在太多了，只好來這里幾天，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處理刻不容緩的信件。明天就回倫敦。

我面前有您3月5日和6月18日兩封來信。您關(guān)于信貸和金融市場的著作，最好到第三卷[注：《資本論》。——編者注]出版后再脫稿；在這本書里，您可以 看到關(guān)于這一問題的許多新的東西和更多尚待解決的東西；可見，隨著新問題的解決，又會出現(xiàn)新的問題。暑期休養(yǎng)后，第三卷很快即可完成。您的第二個寫作計劃 ——向共產(chǎn)主義社會的過渡階段——還需要認真考慮；然而，我勸您：放它九年，先不拿出！[注：賀雷西《詩論》第388行，轉(zhuǎn)義是：不要急于求成，匆忙作出 結(jié)論。——編者注]這是目前存在的所有問題中最難解決的一個，因為情況在不斷地變化。例如，隨著每一個新托拉斯的出現(xiàn)，情況都要有所改變；每隔十年，進攻 的目標也會全然不同。

您最近在蘇黎世大學的學位考試非常有趣。[138]這些老爺們到處都是一樣。好吧，愿您取得最后勝利，刺激這幫家伙一下，好從此擺脫他們的糾纏。

巴爾特的書[注：保·巴爾特《黑格爾和包括馬克思及哈特曼在內(nèi)的黑格爾派的歷史哲學》。——編者注]，使我大失所望。我原以為書里不會有那么多庸俗的東 西和輕率的結(jié)論。一個人評論每一個哲學家，不是根據(jù)他活動中永恒的、進步的東西，而是根據(jù)必然是暫時的、反動的東西，根據(jù)他的體系，——這種人還是少說為 佳。在巴爾特看來，整個哲學史只不過是一些站不住腳的體系的“廢墟”而已。同這個所謂的批評家相比，老黑格爾顯得多么高大！他還以為，他在這里或那里搜尋 黑格爾（象任何一個建立體系的人那樣）在創(chuàng)造自己體系時不得不采用的一點牽強附會的東西，就是對黑格爾的批判！說什么黑格爾有時把截然相反的、互相矛盾的 對立物混淆在一起，這真是莫大的發(fā)現(xiàn)??！如果值得花氣力的話，我還可以向他，巴爾特，指出一些完全不同的手法！巴爾特就是我們?nèi)R茵河畔稱之為哥林多懦夫的 那種人，他把一切都看成微不足道的，如不去掉這種習慣，他就會象黑格爾所說的，“從無通過無到無”[139]。

巴爾特對馬克思的批評，真是荒 唐可笑。他首先臆造一種歷史發(fā)展的唯物主義理論，說什么這應當是馬克思的理論，繼而發(fā)現(xiàn)，在馬克思的著作中根本不是這么回事。但他并未由此得出結(jié)論：他， 巴爾特，把某些不正確的東西強加給了馬克思，相反的，卻得出結(jié)論說，馬克思自相矛盾，不會運用自己的理論！“咳，這些人哪怕是能讀懂也好啊！”——遇到這 類批評時，馬克思是這樣感嘆的。

我手頭沒有這本書。如果有時間，我還可以給您一一指出上百個歪曲之處。真是可惜。顯然，此人如果不是這樣急于下最后結(jié)論，是能做些事情的。希望他最近再寫點兒東西，這一定會引起更激烈的抨擊；痛斥他一頓，對他會大有好處。

總的說來，我生活得很好。我覺得身體比去年這個時候要好些。想來，再休息一下，就會很健康了。讓工作少中斷些吧！兩三個月前，我就著手準備《家庭的起 源》新版[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德文第四版。——編者注]了。本來，兩周內(nèi)即可完成，但當時收到一份新的綱領(lǐng)草案，必須提出批評意見 [134]；后來又發(fā)生大陸上犯這樣或那樣小錯誤的事，這些錯誤對我們在英國——這里條件雖然很好，但也要慎重從事——籌備布魯塞爾代表大會[77]等工 作造成了一定的困難。這些又打擾了我，使我中斷了工作。不管怎樣，這一綱領(lǐng)不僅大部分需要重新修改和補充，而且必須完成，以便繼續(xù)準備第三卷。好吧，一切 最終都會完成的，因為應該完成。

在這里，時而有身在普魯士之感。星期天[注：6月28日。——編者注]，遇到五六名“斯托什號”軍艦的水兵，都是些很好的小伙子，并不比英國水兵遜色。今晨，傳來隆隆的炮聲和陣陣的榴彈爆炸聲，這是樸次茅斯堡壘在進行射擊演習。

彭普斯、派爾希和我向您問好。

您的  老弗·恩格斯

注釋：

[77]第二次國際社會主義工人代表大會于1891年8月16—22日在布魯塞爾舉行。出席代表大會的有來自歐洲許多國家和美國的三百三十七名代表。就 其組成來看，這基本上是一次馬克思派的代表大會?？赡芘桑ㄒ娮?0）的首領(lǐng)們要把大會的召開控制在自己手里的企圖遭到了失敗，因而沒有出席。大會以多數(shù)票 通過了一項決定，不許來到代表大會的無政府主義者參加代表大會的工作。英國工聯(lián)的代表出席了代表大會，恩格斯認為這是一件極好的事情。美國代表中間，除了 社會主義者外，還有美國工會組織的代表。

代表大會的議程有關(guān)于勞工保護法、關(guān)于罷工和抵制、關(guān)于軍國主義、關(guān)于慶祝五一節(jié)等問題。

關(guān)于第一個問題的決議中，號召全世界工人把自己的力量聯(lián)合起來，反對資本家的統(tǒng)治，在工人有政治權(quán)利的地方，應當利用這些權(quán)利，使自己擺脫雇傭奴隸的地位。在關(guān)于罷工和抵制的決議中，代表大會建議工人采用這些斗爭手段。這一決議特別強調(diào)了工會組織對工人的絕對必要性。

代表大會的中心問題是關(guān)于工人階級對軍國主義的態(tài)度問題。在李卜克內(nèi)西和瓦揚就這個問題所做的報告以及李卜克內(nèi)西提出的決議案中，包含了這樣一些論點： 軍國主義是資本主義制度的必然產(chǎn)物，只有建立社會主義社會才能徹底鏟除軍國主義和導致各國人民之間的和平，真正主張和平的政黨是社會主義者的黨。但是，決 議案中沒有明確規(guī)定反對戰(zhàn)爭威脅的具體任務和斗爭手段。

荷蘭代表、第二國際中半無政府主義者的頭子多·紐文胡斯反對李卜克內(nèi)西的決議案。他提 出了另一個決議案，根據(jù)這個決議案，每當發(fā)生戰(zhàn)爭的時候，各國社會主義者都應當號召本國人民起來舉行總罷工。紐文胡斯的無政府主義空談沒有得到代表大會的 支持。絕大多數(shù)代表投票贊成威·李卜克內(nèi)西提出的決議案。

布魯塞爾代表大會的決議對國際工人運動具有重大意義。恩格斯把代表大會的結(jié)果看作“馬克思主義者在原則上和策略上的勝利”。——第62、68、71、77、121、124、132—135、137、141、144—146、149、163、204頁。

[130]1891年夏、秋兩季，恩格斯由于過度勞累，不止一次地中斷工作，離開倫敦。6月26日至8月24日（有間斷），他同肖萊馬和哈尼在賴德（威 特島）休養(yǎng)，住在他內(nèi)侄女瑪·艾·羅舍家里；后來，約從9月8日至23日，恩格斯同瑪·艾·羅舍和路·考茨基在愛爾蘭和蘇格蘭旅行。——第117、 119、122、135、142、144、149、163、193、247、427頁。

[134]從奧·倍倍爾和理·費舍1891年6月18 日的信中可以看出，有關(guān)制定德國社會民主黨新綱領(lǐng)（愛爾福特綱領(lǐng)）的下列材料已寄給恩格斯審閱：由威·李卜克內(nèi)西最初起草的綱領(lǐng)草案、奧·倍倍爾親手修改 的一份草案、李卜克內(nèi)西根據(jù)倍倍爾的修改意見寫成的第二個草案以及黨的執(zhí)行委員會經(jīng)過一系列會議討論確定的草案。在黨的執(zhí)行委員會的一次會議上，決定把草 案寄給恩格斯以及工人運動和社會主義運動的其他活動家。這一草案也送給了社會民主黨國會黨團的成員。

恩格斯在他的著作《1891年社會民主黨 綱領(lǐng)草案批判》（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22卷第263—280頁）中，對綱領(lǐng)草案進行了詳細的分析。恩格斯對寄給他的綱領(lǐng)草案（這份草案迄今尚 未發(fā)現(xiàn)）所提的批評意見被吸收了多少，可以根據(jù)黨的執(zhí)行委員會收到意見后不久，即1891年7月4日在《前進報》上公布的綱領(lǐng)草案（見《馬克思恩格斯全 集》中文版第22卷第699—702頁）和倍倍爾1891年7月12日的信來判斷。這些文件表明，恩格斯對緒論部分以及經(jīng)濟要求部分的意見被吸收了。政治 要求部分沒有作什么大的修改。草案中沒有寫進關(guān)于無產(chǎn)階級奪取政權(quán)、關(guān)于民主共和國、關(guān)于改造德國國家制度以及為反對封建主義的和專制制度的殘余而斗爭的 必要性等原理。——第119、124頁。

[138]恩格斯指的是政治經(jīng)濟學教授尤·沃爾弗阻難康·施米特考大學講師一事。沃爾弗反對施米特進入蘇黎世大學，其理由是施米特擔任過社會民主黨報紙《柏林人民論壇》的編輯。——第123頁。

[139]恩格斯引自黑格爾的著作《邏輯學》第一部第二冊；《黑格爾全集》第4卷1841年柏林第2版第15、72、141頁 （《Wissenschaft  der  Logik》．Th．Ⅰ，Abt．2；Werke，Bd． Ⅳ，Berlin．2  Aufl．，1841，S．15，72，141）。——第124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8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