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海姆

1842年1月5—6日于柏林[291]

1842年1月5日

我親愛的瑪麗亞：

我十分慚愧地承認(rèn)，你的來信提醒了我早已忘卻的義務(wù)：給你寫信。這對我來說的確是個恥辱，這種罪過是完全不應(yīng)該得到寬恕的。因此我想立即動筆，答復(fù)我前 天收到的你那封親切的來信。昨天我得了“大炮寒熱病”。事情是這樣的：從早晨起我就感到很不舒服，覺得身體有點支持不住，隨后我被叫去操練，在大炮旁邊差 點昏過去，后來我只好離開，午飯以后可怕的寒熱病便發(fā)作了。今天早晨覺得好一些，可是仍然不能好好地操練。現(xiàn)在盡管我的病基本上已經(jīng)痊愈，然而由于得了卡 他性的大炮寒熱病，我還是請了兩天病假。但愿銷假之后我又能夠很好地使用大炮通條。附帶說一下，我生病這件事，請你寫信回家時什么也不要講，因為毫無益 處。你知道醫(yī)生給我開了什么樣的藥方治療“大炮寒熱病”嗎？睡前喝一杯潘趣酒，這難道不是一種妙藥嗎？因此你可以相信，連隊的外科醫(yī)生比任何一個醫(yī)生，例 如比某位萊茵霍爾德醫(yī)生要高明得多，后者會把他所有的膏藥和斑蝥硬膏，還有放血等等全都用上，盡管一個外科醫(yī)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我們這里只采用厲害的手 段，醫(yī)療上的重炮、炸彈和手榴彈以及二十四磅的大炮。我們的處方很簡單，我在不來梅一直是靠這些處方來治病的。開始是喝啤酒；如果無效，就喝潘趣酒；如果 這也不行，則喝一口羅木酒——羅木酒一定會見效。這是炮兵的治療方法。順便提一下，如果你看到我身穿軍服，手持又粗又長的大炮通條在六磅的大炮旁邊圍著炮 輪子打轉(zhuǎn)，我想你會笑痛肚子的。其實，我的軍服很漂亮：它是藍(lán)色的，衣領(lǐng)是黑色鑲兩道黃色寬條，袖口是黑色鑲黃條，上衣下擺鑲著紅條。此外還有鑲白邊的紅 肩章。請你相信，這套軍服穿起來給人以一種很有氣派的印象，我可以到展覽會去展覽啦。不久前我用這套軍服把目前正在這里的詩人呂凱特搞得暈頭轉(zhuǎn)向。事情是 這樣的：他朗誦的時候我坐在靠他很近的地方，這個可憐蟲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那閃閃發(fā)光的紐扣，結(jié)果把思路完全打斷了。除此以外，作為一個士兵，我享有一種特 權(quán)：我到任何人那里去，從來不要敲門，也不需要說什么“你好”或者諸如此類的客套話。一次，有人來找上尉，他的刀鞘無意中碰了一下門，他為此被拘禁了八 天，因為上尉斷定說他敲了門。你瞧，我現(xiàn)在成了多么厲害的人呀！此外，我很快就是炮手了，這是一種士官軍銜，袖口要鑲上金帶。這樣一來，你對我可要畢恭畢 敬才是。因為當(dāng)我當(dāng)上了炮手，我就有權(quán)對整個普魯士軍隊里所有的列兵發(fā)號施令，所有的列兵都要向我行禮。

你為什么在信中談了那么多關(guān)于老弗里 茨·威廉[注：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編者注]和小弗里茨·威廉[注：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編者注]的事？你們婦女不應(yīng)當(dāng)干預(yù)政治，你們對政治 一竅不通。但是由于你很想知道一些關(guān)于高貴的陛下的情況，我可以告訴你，本月16日陛下將動身前往倫敦主持英國小王儲[注：愛德華。——編者注]的洗禮， 在回國途中可能順便到巴黎去一趟，不過一定會去科倫的；他春天將在彼得堡為他的至尊的妻舅俄羅斯皇帝[注：尼古拉一世。——編者注]慶賀銀婚，然后夏天將 到波茨坦消遣，秋天將在萊茵河畔度過，接著要在沙洛頓堡玩一個冬天?，F(xiàn)在我該聽課去了。

1842年1月6日

今天早上我從前面的房 間搬到后面的房間，因為我把它讓給了我的一個老鄉(xiāng)——科倫市郊的一個法律家，再說，前面房間的供暖設(shè)備也不好。奇怪的是，盡管后面的房間還比前面的大一 些，可是只要爐子稍微燒一會兒，房間就暖和了，而前面的房間卻總是冰冷冰冷的。我在前面那個房間怎么也無法使玻璃窗上的冰花融化，而在后面那間卻可以愜意 地看到八天前就凝結(jié)起來的大約一指厚的冰象在春天那樣逐漸地融化，還可以透過窗戶愉快地看到晴朗而蔚藍(lán)的天空，要知道，我多長時間都沒能從我的房間里見到 這種情景了！從這里還看得見“采蘑菇人”（我們這樣稱呼步兵）的第二近衛(wèi)團的營房和獸醫(yī)學(xué)校的整個操場以及它的附屬建筑。

我們這里有一家萊茵 飯店，會做我們喜愛的各種飯菜，一般說來，這些飯菜在這里是無人知道的。每逢星期六晚上我們就在這里吃馬鈴薯煎餅，喝一杯咖啡。昨天我吃了蘋果和馬鈴薯。 我們百吃不厭的鴨湯（你當(dāng)然還記得這種湯）在這里同樣深受歡迎。還有許多其他的菜，我現(xiàn)在想不起來了。今天我們的午飯將是酸菜燒豬肉，這使我事先就感到高 興。前幾天有人還想請我們吃蕎麥煎餅〔Pannhas〕，可是沒有做成，因為此地買不到蕎麥面，在這里也無法烤制我們久已向往的馬鈴薯餡餅。

多么好?。】矗柟飧訝N爛，這使我感到生氣勃勃?，F(xiàn)在午飯后我可以去散散步了，而且今天晚上謝林不講課，我整個晚上都有空，我可以非常努力和非常安靜地進行工作了。

這里的劇院很漂亮，布景妙不可言，演員也頗有名氣，可是歌唱演員大都唱得不好，所以我很少去看歌劇。明天將初次上演新歌劇——韋德爾的《哥倫布》 [292]。哥倫布就是發(fā)現(xiàn)美洲的那個人，韋德爾則是本地大學(xué)的教授，就是揭示否定的深奧道理的那個人。我告訴你，明天劇院準(zhǔn)會滿座，連我也要去湊這個熱 鬧。有兩幕戲是在大海的船上，這一定是很有趣的。

你在信里可以看到我穿著制服的樣子。我穿上軍大衣，有一副浪漫的神氣活現(xiàn)的派頭，然而卻極其嚴(yán)重地違反了條例。如果我就這樣在街上走，每一分鐘都有被拘 留的危險，這就不大愉快了。因為我如果在街上走，制服上哪怕只有一個紐扣或只有一個風(fēng)紀(jì)扣沒有扣好，任何一個軍官或士官都有權(quán)把我拘留。你看，當(dāng)個小兵， 即使在和平時期也是很危險的。最妙的是，我們每隔四個星期要到教堂去一次，可是我常常溜掉，只去過一次。要知道，當(dāng)你到教堂去的時候，首先還要戴上沉重的 帶羽毛的高筒軍帽，在院子里站上整整一個鐘頭，全身凍僵了，然后，才進入冰冷的教堂，而那里的音響效果很差，因此講道時還是一個字也聽不清楚。這難道不妙 嗎？請盡快來信。

你的哥哥  弗里德里希

封緘紙粘得不太好。

第一次發(fā)表于1920年《德意志評論》雜志第4卷（斯圖加特和萊比錫）

原文是德文

注釋：

[291]1841年9月下半月恩格斯赴柏林服兵役，為炮兵連志愿兵。——第602頁。

[292]卡爾·韋德爾的悲劇《哥倫布》（《Columbus》）于1842年1月7日在柏林皇家歌劇院首次上演。演出前及幕間演奏了貝多芬交響樂的幾個樂章。——第605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