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3月。不久前,我們祖國的南部還稱得上是我國唯一能有堅定的政治主張的地區(qū);看來,巴登、維爾騰堡和萊茵巴伐利亞是 僅有的三個能夠燃起唯一名副其實的獨立愛國主義烈火的祭壇。北部似乎已陷入無動于衷的呆滯狀態(tài),一種縱然沒有卑躬屈節(jié),卻已經松弛下來,精疲力竭的狀態(tài)。 在這種狀態(tài)下,北部想在經歷了幾次沒有南部參與的確實非常偉大而又空前緊張的解放戰(zhàn)爭之后休養(yǎng)生息??磥恚辈繚M足于自己有過一番作為,現在是希望得到一 點安寧,因而南部就開始瞧不起北部,指責它麻木不仁,嘲笑它忍氣吞聲。而漢諾威事件[171]又被南部竭力用來作為傲視北部的理由。正當北部在表面上顯得 比較平靜、無所作為的時候,南部卻洋洋自得,夸耀自己日益發(fā)展的議會生活,夸耀兩院里的講演,夸耀自己的反對派,據說反對派是支持北部的,而南部本身即使 沒有北部的協(xié)助也能保證自己的生存。
現在這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南部的運動已經無聲無息,先前那種緊密咬合并維持運轉的齒輪漸漸地磨損,失去了 必需的相互配合;人們相繼沉默下去,年輕的一代也不愿意步前輩的后塵。北部則相反,盡管它的外部條件遠遠不及南部的那樣有利,盡管北部講壇(那里不是完全 沒有講壇)從來未能起到象在南德意志那樣的作用,但是,近幾年來北部已經顯示出它有許多切實的政治主張、堅韌不拔的活力、才干以及從事時政評論活動的能 力,而這一切,南部即使在它的全盛時期也未曾有過。此外,北德意志自由主義無可爭辯地更加成熟、更具有全面性,具有更為鞏固的歷史基礎和民族基礎,而這是 南部的自由思想從未達到過的。在這方面北部遠遠超過了南部。原因何在呢?這兩種思潮的歷史最清楚不過地解答了這個問題。
從1830年起在整個 歐洲政治思想開始覺醒,國家利益開始移至首位,由于這一年所發(fā)生的事件和風潮,由于這些事件和風潮與條頓狂復蘇的夢想發(fā)生沖突,結果形成了新的產物——南 德意志自由主義。南德意志自由主義直接產生于實踐,一直忠于實踐,并且在理論上與實踐相結合。但是眾所周知,作為南德意志自由主義理論基礎的實踐是非常廣 泛的,有法國、德國、英國、西班牙等國的實踐。這樣一來,這一派別的這個理論即它的真正內容,全都成了某種泛泛的、不明確的、模糊的東西,它既不是德國 的,又不是法國的,既不是民族的,又決不是世界性的,而恰恰是一種抽象的,不徹底的東西。人們有過一種共同的目的,即法律上的自由,但要達到這一點,他們 通常有兩種直接對立的手段。譬如,人們要求德國有憲法保障,為此,今天建議各邦君主對聯邦議會[17]有較多的獨立性,明天又建議有較多的依附性,但是要 國民院和聯邦議會并存,在現有條件下這兩種手段無論那一種都是不切合實際的。為了達到這個偉大的目的,今天希望德國更統(tǒng)一,明天又要求讓小邦君主對普魯士 和奧地利有較多的獨立性。因此,在目的始終一致而手段經常分歧的情況下,政府很快就戰(zhàn)勝了這個力量強大得多的派別,而等到這個派別意識到自己的不明智,已 經為時太晚。何況派別的力量來自一時的激動,來自純粹的外部事件即七月革命的影響。當七月革命平息,派別也就必然壽終正寢了。
這個時期,在北 德意志一切都平靜得多,看上去不怎么活躍。當時只有一個人在熊熊烈火中發(fā)出自己生命力的全部熱量,他的作用超過全體南德意志人的總和,——我指的是白爾 尼。他以剛毅的性格戰(zhàn)勝了南德意志人的不徹底性,在他身上這種片面性通過內心斗爭已經完全自行克服了。他的理論是從實踐中奮斗出來的并作為實踐的一朵奇葩 而盛開怒放。他就這樣堅定地采取了北德意志自由主義的立場,成為北德意志自由主義的先驅和先知。
現在,這個派別在德國的統(tǒng)治地位是無可爭辯的 了,它由于有這樣的基礎而獲得了更為豐富的內容并且能更持久地存在下去。這一派別早就不把自己的存在同個別事件聯系在一起,而是同整個世界的歷史,特別是 同德國的歷史聯系在一起了。它不是發(fā)源于巴黎,而是誕生在德國的心臟;它是最新的德國哲學。正因為如此,北德意志自由主義者的特點是堅決徹底、要求明確、 手段與目的密切吻合。這一切正是南德意志自由主義者所一直不可企及的。正因為如此,北德意志自由主義的主張是民族意愿的必然產物,因而它本身就具有民族 性,它希望看到德國在國內外都同樣受到尊重,而不陷入可笑的進退兩難的地步:應當先做自由主義者然后做德國人呢,還是先做德國人然后做自由主義者。因此它 同樣也意識到自己決不受任何一派的片面性的影響,它擺脫了這些派別往往由于本身內部的矛盾而產生的吹毛求疵和詭辯。因此它能夠對形形色色反動勢力開展如此 堅決、如此生動、如此有效的斗爭,這是南德意志自由主義永遠無法做到的,因而最終勝利必定屬于北德意志自由主義。
與此同時,不應當認為南德意 志自由主義是一個無用的前哨、一次失敗的嘗試。我們曾依靠它取得了一些確實不容忽視的成果。首先,正是它奠定了德國反對派的基礎,從而才有可能使德國產生 這么一種政治主張,活躍了議會生活。它并沒有使蘊藏在德國憲法內的種子癟掉、腐爛,它從七月革命中為德國汲取了它所能汲取的教益。它從實踐走向理論,但是 通過這一途徑沒有達到目的;那么就讓我們從另一頭做起,試著從理論出發(fā),深入到實踐,——假如你們愿意,我準備打賭,我們用這種方法最終一定會前進的。
弗·恩格斯寫于1842年3月
載于1842年4月12日《萊茵報》第102號,未署名
原文是德文
注釋:
[17]指德意志聯邦議會1835年12月10日的決議,決議禁止在德國出版“青年德意志”作家海涅、谷茲科夫、勞貝、文巴爾克、蒙特等人的作品,因為在這些作家的某些作品中,如谷茲科夫的長篇小說《瓦莉》,提出了婦女權利平等的問題。
聯邦議會是1815年成立的德意志聯邦的中央機構,由德意志各邦的代表組成;議會一直存在到1866年。——第20、81、295、539頁。
[170]這篇文章的發(fā)表是恩格斯為《萊茵報》撰稿的開端。——第294頁。
[171]指1837年七名自由派教授因抗議漢諾威國王恩斯特-奧古斯特在這一年廢除憲法而被哥丁根大學解聘。——第294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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