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
　　1836年12月28日于特利爾
　　親愛的卡爾：
　　要是我不那么寬容，要是我老愛生氣，特別是生自己的愛子的氣，那我就完全有理由不給你回信。過分地埋怨不休本身是不值得嘉許的，至少對一個沒有多大錯誤的父親這樣做是不值得嘉許的。
　　如果你想一想，直到我寫給你的最后一封信為止，除你的第一封信以外，我再也沒有收到過你的任何一封來信，即使從我在這里發(fā)出的第二封信算起，這段時間也是夠長的了；再則，我已干預(yù)了一件本身并不使我特別感到愉快的事，——干預(yù)是出于對一位真正應(yīng)當受到最大尊敬的人[注：燕妮·馮·威斯特華倫。——編者注]的責任感，——那么你就會明白，你這種令人無法解釋的沉默，會使我感到多么傷心?？v然我用了一些聽起來可能是生硬的言辭，我也并不是為了給自己的話增添特殊意義，但我抱屈是不無道理的。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并沒有說人家壞話的癖好。
　　我若是對你這顆善良的心沒有這樣高的評價，我就根本不會這樣惦記你。對你的迷誤徬徨也就不會感到那樣難過。因為你知道，不管我把你的智力估計得有多高，要是沒有一顆善良的心，你的智力對我說來就失去任何意義。你自己也承認，你早就使我有理由來懷疑你的自制力?？紤]到這一切，你就應(yīng)該少抱怨一些你的爸爸。
　　總之，現(xiàn)在正是你應(yīng)該避免緊張的時候，緊張對你的身心都有害。我有權(quán)要求你在這方面體貼一點你慈祥的母親和我的健康。我們并沒有想入非非，而是替你的健康擔心。
　　我重說一遍，你已經(jīng)承擔了一項重大的義務(wù)?？v使這也許會傷害你的自尊心，親愛的卡爾，我還是要有點令人厭煩地按自己的方式把我的意見告訴你：你用詩人所特有的那種在愛情上的夸張和狂熱的感情，是不能使你所獻身的那個人得到平靜的，相反，你倒有破壞她的平靜的危險。只有用模范的品行，用能使你贏得人們好感和同情的大丈夫式的堅定的努力，才能使情況好轉(zhuǎn)，才能使她得到安慰，才能提高她在別人和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我已和燕妮談過話，因為我多么希望她完全得到平靜。我能做到的我全都做了，但是光講道理是不行的。她還不知道她的父母對此持何種態(tài)度。親屬和外界的議論并不是無關(guān)緊要的。我害怕你那種并不總是有道理的、好埋怨人的態(tài)度，所以還是讓你自己去估量目前的狀況。如果我有足夠的力量，能夠通過有力的干預(yù)多方保護和安慰這個高尚的人的話，那我作出任何犧牲都在所不惜。但不幸的是，我在各個方面都無能為力。
　　她為你作出了難以估量的犧牲——她表現(xiàn)出的自制力，只有用冷靜的理智才能衡量。如果在你的一生中什么時候忘了這點，那就太可悲了！但是，目前只有你自己才能有效地干預(yù)了。你應(yīng)當證明，你雖然年輕，但是一個值得社會尊敬、很快就會使世人折服的堂堂男子；是一個保證始終如一、保證將來認真努力、并能迫使指責你過去錯誤的那些貧嘴薄舌再也不能吱聲的人。
　　對此應(yīng)該怎樣做為好，只有你自己才完全清楚。
　　借此機會，我要問你一下：你是否知道，多大年齡才能獲得教職？知道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我想，在你的計劃中應(yīng)列入盡快獲得教職（哪怕是最低級的教職）和用自己的作品來逐漸獲得聲望的內(nèi)容。
　　詩歌應(yīng)當是第一個杠桿，不言而喻，在這方面詩人是有資格的?？墒?，創(chuàng)作引人入勝的那類詩歌，勿寧說是有智慧的、社會上知名的人的事。在通常情況下，這可能是對年青人的過高要求。但是，凡是承擔起這一崇高職責的人，應(yīng)當是始終不渝的，而且對美好而崇高的職責的履行將使智慧和政治在詩人自己的心目中也變得崇高起來。
　　你務(wù)必要——你雖秉性善良，但缺乏自制，——保持平靜，要抑制住這些激動情緒，同樣不要使那個應(yīng)該得到安靜而且也需要安靜的人內(nèi)心激動。你媽媽、我、索菲婭[注：馬克思的姐姐索菲婭·馬克思。——編者注]（一個善良而很有自制力的姑娘）在情況許可的范圍內(nèi)都在關(guān)照你，而幸福也必將為獎勵你的努力對你報以微笑，為此付出辛勞是值得的。
　　你的法律觀點不是沒有道理的，但如果把這些觀點建立成體系，它們卻可能引起一場風暴，而你還不知道，學術(shù)風暴是何等劇烈。如果在這件事情上那些易受指摘的論點不能全部取消，那么至少在形式上也應(yīng)當弄得比較緩和、令人中意一些。
　　關(guān)于莫伊林的情況，你信上一點也沒有提到，也沒有說，你是否去過艾?；舳飨壬抢?。
　　我目前不想寫信給耶尼根先生，因為沒有必要那么緊迫，你可以再等一等機會。
　　要是你寫給我的信很厚，而且用通常的郵寄法，那郵費會相當貴。前一封信就花了一個塔勒。包裹寄快件也是貴的——上次寄的包裹也花了一塔勒。
　　今后如果你想多寫，那就各種各樣的事情都寫吧，好讓我們多知道一些形形色色的事。以后可把寫的東西打成郵包，隨行李馬車運走。你總不會因這些有關(guān)節(jié)約的小意見而見怪吧。
　　但愿你已經(jīng)收到了我們寄給你的酒。愿你借此振奮精神，把一切多此一舉的事、一切悲觀失望的情緒統(tǒng)統(tǒng)拋到九霄云外去，要是詩歌不能使生活變得美麗、變得幸福，那也把它拋掉。
　　[母親的附筆]
　　親愛的卡爾：你親愛的父親急于要把這封信發(fā)出，所以我除衷心地問候你，親吻你之外，就不再說別的了。
　　疼愛你的母親
　　罕麗達·馬克思
　　[父親的續(xù)信]
　　附寄五十塔勒支票一張。如果你認為要我在那里為你找家商行的話，那么你應(yīng)告訴我，我每月大致應(yīng)當給你多少錢?，F(xiàn)在你總該知道這樣或那樣要花多少錢了。
　　馬克思
　　[姐姐索菲婭的附筆]
　　親愛的卡爾，你上次的信使我流下了痛苦的眼淚；你怎么能以為我遲遲不告訴你有關(guān)你的燕妮的情況呢??？我也是一心一意在關(guān)懷和思念著你們的。燕妮是愛你的。如果說年齡上的差別使她不安的話，那也只是因為她父母的緣故。她現(xiàn)在正竭力使她的父母在思想上逐漸有所準備。以后你自己也可以給他們直接寫信，他們對你還是很看重的。燕妮經(jīng)常來看望我們。昨天她還到過我們這里，她收到你的詩[185]后，掉下了悲喜交加的眼淚。父母和兄弟姐妹們都很喜歡她，兄弟姐妹們更是無限喜歡她。晚上不到十點鐘大家決不放她走，你看這該怎么說呢？
　　再見，親愛的卡爾，衷心祝愿你夢寐以求的愿望得以實現(xiàn)。
　　第一次發(fā)表于《馬克思恩格斯全集》1929年國際版第1部分第1卷第2分冊
　　原文是德文
　　注釋：
　　[185]顯然馬克思是通過索菲婭把自己的三本詩冊——《愛之書》第一部、《愛之書》第二部和《歌之書》（見注148）寄給燕妮的?！?53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