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我從老家山東省魚臺縣來北京打工。現(xiàn)在門頭溝區(qū)城子興民社區(qū),做廢品回收工作。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說的是離家漂泊生活的凄涼。我到北京打工,算起來也十幾年了,可每天生活和工作在門頭溝城子興民社區(qū),我感受到的卻是溫暖和幸福。
我這份廢品回收工作,是從1993年春節(jié)開始的。我還記得,那年,我跟所有外出打工的人一樣,是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fēng),憧憬著精彩的外面世界,來到北京的??梢婚_始,倆眼一摸黑,根本找不到工作,只能靠打短工維持生活。眼看春節(jié)快到了,我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湊夠,想起家鄉(xiāng)老一輩人常說的“在家千般好,出門萬事難”,真是一點不假??烧l知,正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城子興民社區(qū)的干部找上門來,原來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的難處,他們給我送來一百塊錢和一桶油,讓我好好過個春節(jié),還跟我聊天,聊天時他們問我,樂不樂意在社區(qū)找點兒事做,比如收收廢品,掃掃街道。我一聽,連忙說:“樂意,樂意!”就這樣,我有了今天的工作。
有一次,一位大姐聽見我吆喝,忙拿出一紙箱瓶瓶罐罐開院門出來,我一扭頭看見有幾個瓶子從紙箱里掉在院子里,本能地想幫她撿過來,那位大姐卻本能地拽上院門。
當(dāng)時我心里挺別扭,后來慢慢地我想明白了:你初來乍到一個新地方,人家不了解你,當(dāng)然不會輕易地相信你,防范是很自然的。我想,還是讓時間和自己的實際行動去消除那些誤解、那些溝痕吧。
以后,我照樣每天去社區(qū)收廢品、清掃街道,不同的是,我比以前更盡責(zé)、更認(rèn)真了。一次,我推著車,走在一條小路上,看見前邊一對青年男女,男的一掏兜,一張十元錢落在地上,我快步向前,撿起來,喊住了他們,把錢遞到他們手上。還有,掃大街的時候,我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有人丟東西,像鑰匙呀、掛鏈呀,還有錢,我都盡量找到失主。再有,遇到一些需要幫助的人,我就趕忙上前;碰到需要出力的事,我也會伸把手。一來二去,居民們對我的態(tài)度慢慢地有了變化。
先是見到我面帶微笑了,有時偶爾還會打招呼,再后來有的人家院門敢敞開了,讓我進院收廢品了,有的居民還說:“進屋來吧,外邊怪冷的?!辈粌H打開院門,還打開了他們的“心門”。
這個社區(qū)屬于平房多的那種老社區(qū),水管、線路都有些老舊了。
有一次,一戶居民的下水管道堵了,弄得滿街臭烘烘的,又都是平房,屋里根本待不住人。居委會干部一時又急又難,誰會弄?。课艺f:“我去看看吧?!壁s去以后,我掄鎬挖鍬刨開地面,再一勺一勺把刺鼻的污泥掏干凈。然后,又主動提出換新管,新管換好后,我又給填上土,把周圍清理整齊。我自己卻弄得滿身污泥,居民特不落忍,一個勁兒地夸我。我說:“唉!這是咱自己的事,應(yīng)該的。”
那年冬天,我正在東頭收廢品,一戶院門“呼”地開了,有位大娘雙手托著件什么東西,朝我走過來,我當(dāng)時正雙手扶著我那收廢品的三輪車把,大娘走到我車前,指著我的手說:“看把這手凍的?!蔽也缓靡馑嫉叵氚汛笈K手藏起來,大娘卻麻利地搶過我的手,塞了一包東西。原來是一雙棉手套,藍色的,暖和厚實,我的手頓時熱乎起來。這時,大爺也從院里出來了,說:“你大娘昨天看見你的手凍了,通紅的,心疼,晚上戴著老花鏡做了一宿?!贝竽锩r住大爺:“你行了,說那干嘛?”大爺沒理會,接著說,以前呀,他每天騎自行車上班,冬天的時候,大娘就給大爺做棉手套,就像給我做的這雙可以套在車把上。
原來如此。聽著大爺?shù)脑?,我忽然想起小時候在老家過冬天的情景。在我們老家冬天是不生火的,屋里很冷,又不能不幫助家里干活,所以冬天我的手經(jīng)常凍得腫起老高,又癢又疼,我媽見了,總為我把襖袖接長,遮住手背,還給我縫棉巴掌。一種親娘的關(guān)懷讓我在離家千里之外的北京重又感受到了。我只說了聲:“謝謝大娘!”就趕緊走了,——我怕再說話眼淚會流出來。
我推著車,在曲里拐彎的街道上收廢品,經(jīng)常讓居民叫住:“小高,今兒個我燉了一大鍋羊蝎子,晚上過來喝點兒。”
要么,快晌午了,大娘派孩子來叫我,說他們家今兒中午吃餃子,讓我過去。
端午節(jié)了,不是這家把粽子送來,就是那家過來叫我到他家,嘗嘗自己包的粽子。
我每天就生活在這樣熱乎乎的人際關(guān)系中,整個社區(qū)的居民就沒把我當(dāng)外人;反過來,對這些居民,我也像對自己家人一樣,有事我?guī)椭觯性捀麄冋f。
有一年春節(jié),我收完廢品,從外邊回到我住的小屋,居委會干部忽然迎出來說:“小高,你看誰來了?”我進屋一看,老婆、孩子正坐在屋里。我圓睜著眼睛不知是真還是假。這是怎么回事?原來社區(qū)干部背著我,寫信、出路費把妻兒從老家接了來。因為我主動要求春節(jié)值班,居委會干部們見我不能回家,就想出了這樣一個讓我們?nèi)覉F圓的辦法。
緊跟著,幾位干部又從自家每人拿來兩三個菜,還有餃子,擺了滿滿一桌子。把我媳婦感動得一個勁兒地抹眼淚,什么話也說不出來,我也感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幾位干部陪著我們一家,吃了這頓團圓飯,陪著我們一家過了一個難忘的春節(jié)。那情景,直到現(xiàn)在,始終溫暖著我們一家人的心。
2003年,“非典”襲擊京城,我主動要求參加社區(qū)打藥、消毒、清掃工作;還擔(dān)任了一位“非典”康復(fù)人員的監(jiān)控工作,常常是晝夜不能休息。那段時間,很多外地來京打工、經(jīng)商的人,紛紛返回原籍,街道上冷冷清清。我爹給我打來電話,說“兒啊,聽說北京傳染上‘非典”的人很多,你快回來吧,我和你娘掛念你!”還沒等我向父親解釋,我閨女接過了電話說“爸爸,我都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我好想好想你呀!”聽了親人的話我的眼睛濕潤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但我還是忍住了淚水,向家人說明了情況,這里需要我,北京需要我,我不能走!
我做夢也不會想到,2006年9月,我,一個來京務(wù)工人員,還在社區(qū)加入了黨組織,成為一名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
我愿和所有來京打工的朋友們一道,為首都的建設(shè),更加勤奮的工作!
(門頭溝區(qū)城子興民社區(qū)外來務(wù)工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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