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延河水,巍巍寶塔山”,多少次夢里回延安,這一次終于夢想成真。這是我第三次回延安,之所以說“回”,是因為延安在我心里具有獨特的位置,它是我的精神原鄉(xiāng),延安使我感到溫暖、靜謐、感動和奮進。
十年前,2005年,我作為一名中共黨史專業(yè)的研究生到了延安,那一年我們從黃河壺口瀑布轉(zhuǎn)道去延安,壺口到延安直線距離不足180公里,但大巴車沿著彎彎繞繞的盤山路整整走了一個下午,一路上是滿眼的黃土坡和星星點點的槐樹,時值初夏,槐樹綠葉婆娑、生機勃勃。到了傍晚時分,天已經(jīng)黑了起來,大巴車仍然在山里盤旋,一路上沒有見到大片的村莊,有的只是零星的幾孔窯洞而已。這里的夜晚是如此的靜謐,只有大巴車在轟響。到了將近八九點鐘,我們終于到了延安,從孤獨的山路一下到了人聲鼎沸的城市,這種感覺無法形容。到了延安,我們參觀了楊家?guī)X、棗園、鳳凰山、寶塔山等以前在中小學課文中多次提及的地點,我們在整潔樸素的窯洞前駐足凝思,試圖追尋歷史的足跡。2011年,那一年北京市教工委組織北京高校教師赴延安學習,我又一次回到了延安。我們住在延安大學的窯洞里,窯洞沿山坡而建,每一排窯洞前有一個敞口小院,小院就是下一排窯洞的屋頂。我們白天聽課參觀,夜晚就在小院里聊天。
這一次,學校為加強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師隊伍建設(shè),組織思政課教師、青年骨干教師前往延安。我第三次回到了延安。5月30日,我們的參觀學習活動滿滿當當,上午早早出發(fā)去參觀“知青故居——梁家河”,這是習近平總書記當年插隊的地方,也是知青下鄉(xiāng)生活的一個縮影。下午,我們有兩場現(xiàn)場教學活動,一個是在張思德塑像前的小廣場進行的“為人民服務(wù)”的現(xiàn)場教學,一個就是我期待已久的馮建玫老師的“紀念白求恩”的現(xiàn)場教學。這一次,現(xiàn)場教學的地點安排在了棗園,在“五大書記”塑像前的一棵槐樹下,我們隨身攜帶小馬扎,坐下,靜待馮老師出場。我選了靠中間的一個位置,拿出手機,打開錄音軟件,準備講解錄下來回去慢慢體會。馮老師很快過來了,跟幾年前沒啥變化,長相普通,算不上漂亮,但只要一開口講話,精神上的高貴就顯露了出來。但她依然講得充滿深情,沒有所謂的“職業(yè)倦怠”,我想只有從心底流出的內(nèi)容才會千百遍的講述而不倦,只有以布道的精神進行的講授才會打動人心。我想起前幾天,馬院邀請著名黨史專家石仲泉教授舉行講座,石老師已經(jīng)近80歲了,但依然步履輕快,聲音洪亮,思維敏捷,精神矍鑠。那天晚上,石老師連續(xù)講了兩個小時,又回答了同學們一個小時的問題,因為石老師第二天要出差,我們多次催促他早點結(jié)束,他說:“我走遍了革命老區(qū),老區(qū)的人民生活離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還有一段距離,時不我待。我今天就是來‘布道’的,布中國共產(chǎn)黨之道。我們敞開討論,什么問題都可以提。”我想,在他心中也有一座“巍巍寶塔山”吧。
馮建玫老師的現(xiàn)場教學無疑是成功的,習總書記大力呼吁要講好“中國故事”,這促使我思索“白求恩”這個故事的成功之處:
一是白求恩的知名度高。白求恩,在中國如雷貫耳,但大多數(shù)人只是知其皮毛而已,甚至國人對其真實年齡都模模糊糊。可以說,白求恩是“熟悉的陌生人”,選擇講述這樣一個人物,有利因素是知名度高,當然不利因素是人們心中已經(jīng)形成了對于白求恩的刻板印象,改變起來并不容易。
二是白求恩相關(guān)資料的豐富性。在當前的輿論環(huán)境下,這一點特別重要。因為白求恩是外國人,他又是國際著名的胸外科醫(yī)生,他早年經(jīng)歷的資料是豐富和確鑿無疑的,而到了中國以后,他又寫有日記和給朋友的信件,并且有相關(guān)的照片。其中最著名的照片是白求恩去世前二十天在距前線五公里的小廟里給戰(zhàn)士做手術(shù)的照片。這幅照片是著名攝影家吳印咸拍攝的。跟現(xiàn)在不一樣,那個時候沒有人喜歡閑著沒事玩自拍,白求恩也沒有閑情逸致在緊張工作時讓人拍個照片回去炫耀。這張照片之所以存在,是因為1939年10月,晉察冀邊區(qū)缺醫(yī)少藥,白求恩準備回北美進行一次募捐,為了宣傳之用,吳印咸才拍攝了這張照片??梢韵胍姡嬲母锩?,忠誠的共產(chǎn)黨員,愿意將自己的一切獻給革命事業(yè),他們像真理一樣樸素,他們?yōu)閲?、民族付出了一切,他們像流星一樣劃過,他們像螢火一般微小而偉大。就像魯迅說的:“愿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fā)聲的發(fā)聲。有一分熱,發(fā)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fā)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陽,我們自然心悅誠服的消失,不但毫無不平,而且還要隨喜贊美這炬火或太陽。因為他照了人類,連我都在內(nèi)。”這就是革命者的奉獻精神,他們將所有的心力獻給了民族、國家,他們不在乎名聲,但相當在乎人格。實際上,千千萬萬的共產(chǎn)黨員也如白求恩一樣平凡而偉大,只是他們自愿地躲進歷史的塵埃里,默默地奉獻,默默地離開,他們的事跡只有身邊的戰(zhàn)友才知道一點,這些事跡在現(xiàn)在幾乎難以證明,但卻足夠可信。白求恩就是這些革命者當中的典型代表。
第三,與世俗價值的可對照。世俗化似乎成了一股不可阻擋的潮流,在一些人眼里,似乎只有吃喝拉撒、掙錢享樂才是真實的、可信的,理想、信仰成了奢侈品,甚至是忽悠人的幌子。在這樣的思潮之下,理想、信仰一定要配上金錢、地位才是可信的。馬云之所以受到很多人的追捧,是因為他不僅有理想,而且有“中國首富”為佐證。喬布斯之所人受到追捧,道理也是一樣。甚至,不需要有理想,只需要有錢照樣受到追捧,比如王思聰。白求恩當年是國際著名的胸外科專家,收入豐厚。他還擁有三十多項外科醫(yī)療器械的專利權(quán),他正處于外科醫(yī)生的黃金年齡,他無疑處于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人生高峰。但他卻放棄了這一切,來到了中國,到了中國革命的最前線。在這樣的選擇中,凸顯了白求恩精神追求的價值。這種敘事方式是令人無奈的,但卻是現(xiàn)實有效的。就像對一個不懂籃球的人講述邁克爾·喬丹的偉大而不得不訴諸于金錢一樣無奈。而對一個不懂歷史的人講述錢學森的偉大,卻沒法訴諸于金錢,因為錢學森盡管為祖國獻出了一切,卻沒有多少錢。更加無奈的是,某些理科的科學家,連錢學森這樣的具體可觀的成就(火箭)都拿不出來,他們只是研究出了一條公式、一條定理而已。而人文學科則更加尷尬,理科多少還有驗證的機會,人文學科則連被驗證的機會都缺乏。我們的大學,應(yīng)該使大學生能夠感受到人文精神的價值,而不是教會他們拿錢去砸人,這才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文明”,否則,中華民族的偉大復(fù)興根本無從談起。
第四,基于審美的切入角度。我注意到,馮老師在其講述開始,就特別強調(diào)“審美”,這個角度非常重要。五四運動時期,蔡元培先生基于中國缺少宗教的實際情況,他認為,要凝聚起中國人的精神,要以美育代宗教。蔡先生的論斷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從馮老師講述的內(nèi)容和形式上,都體現(xiàn)了審美的特點。從內(nèi)容上來說,白求恩的生活方式體現(xiàn)了審美的特點。人吃飯是為了活著,而人活著不僅為了吃飯,人應(yīng)該在基本的溫飽滿足之后,擺脫自己的動物性,活得像個人。要想做到這一點,就要擺脫功利心,奉獻自己。對于普通群眾來說,奉獻自己最直觀的理解是在家庭里。對自己的父母、子女,奉獻自己是自然的。推而廣之,對于共同從事革命事業(yè)的戰(zhàn)友,奉獻自身,進而為所有的人民群眾服務(wù),這在延安也是自然的。我們之所以要體味延安精神,就在于體味人生的這樣一種審美境界。我們平常所講的“人生智慧”,絕不是蠅營狗茍的為人處事的技巧,而是對人生的審美境界的體悟。從這個意義上說,延安精神是不朽的。從形式上來說,馮老師的講述語言典雅、直指心靈,語速張弛有度,飽含感情。敘述的內(nèi)容精確、有條理,既有信息含量,又有感染力。這種內(nèi)容與形式完美結(jié)合的授課方式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總之,我們的思政課要有精品意識,千錘百煉,精益求精;要有精英意識,家國情懷,使命擔當;要有服務(wù)意識,聽取意見,改進提高,但決不低俗、庸俗、媚俗。要堅持以人為本,高揚人文精神,嚴守人民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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