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致恩格斯(1875年8月21日)
馬克思 恩格斯/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編譯
蘭茲格特[2]
1875年8月21日于卡爾斯巴德
城堡廣場“日耳曼尼亞”[注:“日耳曼尼亞”是卡爾斯巴德(捷克稱作:卡羅維發(fā)利)的一家旅館,座落在城堡廣場旁的城堡街上。——編者注]
親愛的弗雷德:
我于上星期日到達這里。[3]克勞斯博士又回格蒙德自己家去了;他已與妻子重歸于好。
我現(xiàn)在準備自己當(dāng)自己的醫(yī)生,甘斯博士不無憂郁地對我實說,療養(yǎng)地不下三分之一的老客人都是如此。我的私人醫(yī)生庫格曼不在,對我的治療也起了非常良好的作用。[4]
這里的人盡管換來換去,但是看起來還是象從前一樣:凱特勒的“勻稱的人”[5]絕無僅有;相反地,大部分人是兩個極端,不是肥胖得象酒桶,就是干癟得象紡錘。
我至少有十二個小時是在戶外,“事情”辦完之后,我的主要消遣是想出新的游逛之地,在山林中發(fā)現(xiàn)生地方和新風(fēng)景;由于我不太善于辨別方向,遇到很多意外的事。
從今天起,警察不會找我的麻煩了,因為我收到了付療養(yǎng)費的收據(jù)。我登記的身分是哲學(xué)博士,而不是食利者;這同我的錢袋十分相稱。和我同姓的維也納警察局長滿殷勤,總是和我同時到達。
昨晚我到以啤酒馳名的“酒花藤”[注:“酒花藤”是卡爾斯巴德的一家飯店。——編者注],喝了一杯吉斯許布爾礦水。那里的座上客有些是卡爾斯巴德的小市民,整個談話都是圍繞著老牌比爾森啤酒、民釀啤酒和廠造啤酒的優(yōu)缺點這個沒完沒了的問題,它引起無休止的爭論,分成幾派。一個人說:“真的,老牌啤酒我一口氣能喝下十五杯”(而且是大杯)。另一個回答說:“呶,我以前在這個問題上也是有派的人,但現(xiàn)在擺脫了這些爭論。我不加選擇,各種啤酒一樣地喝得帶勁”,等等。在這些聰明的本地人的旁邊還坐著兩個柏林紈袴子弟、見習(xí)官[6]或諸如此類的人。他們爭論卡爾斯巴德各家著名飯店的咖啡的優(yōu)點,一個人鄭重其事地肯定說:“統(tǒng)計數(shù)字〈!〉[注:本卷引文中凡是在尖括號〈 〉內(nèi)的話或標(biāo)點符號都是馬克思和恩格斯加的。——譯者注]證明,雪恩布龍公園[7]的咖啡最好。”這時一個本地人叫喊道:“我們的波希米亞就是偉大,它有偉大的創(chuàng)造。它的比爾森啤酒銷行各國;啤酒大王薩爾茨曼現(xiàn)今在巴黎有一家分廠;這酒還運往美國呢!可惜,我們不能把我們那些在山巖中鑿出的大酒窖也運給他們,因為它們是釀造比爾森啤酒所必需的!”
我把在這里至今所見到的俚俗風(fēng)尚簡單地告訴你之后,現(xiàn)在來談點旅途見聞。
在倫敦,一個滑頭滑腦的小猶太夾著一只小皮箱匆匆忙忙地上了我們的車廂??斓焦锛緯r,他找起鑰匙來,要開箱子,說是要看看他的辦事處小伙計是否把一切需用的衣服裝了進去。他說:“因為在辦事處收到了我的弟兄從柏林拍來的電報,要我馬上去柏林,于是派了小伙計到我家去拿需用的東西。”他翻騰了好一陣,到底找到一把鑰匙,雖然不是原來的鑰匙,但總算打開了箱子,一看褲子和上衣不是一套,睡衣和常禮服等都沒拿來。這個小猶太在船上對我說了心里話。他一次又一次地喊道:“世界上還從來沒有這樣的欺詐。”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名叫貝恩施坦或伯恩施坦的美籍德國人(是他的柏林朋友瑙曼介紹給他的)騙去他一千七百英鎊,而他被認為是最機靈的商人之一呵!那個家伙冒充是經(jīng)營非洲貿(mào)易的商人,把他在布萊得弗德和曼徹斯特第一流公司里買下的數(shù)千英鎊貨物賬單拿給他看過;說是載運這批貨的輪船正停泊在南安普頓。因此,小猶太借給了他所要借的錢。但是,后來再也沒有得到這個先生的消息,于是他就開始不安起來。他寫信到布萊得弗德和曼徹斯特。他把回信拿給我看。回信說:貝恩施坦在他們那里取了貨樣并購買了貨物,約定提貨時付清貨款;賬單只不過是個手續(xù),貨物從來沒有提走。在南安普頓,貨物被扣押,發(fā)現(xiàn)船上裝載的貝恩施坦的貨物只是一些塞滿了草墊子的貨包。我們的小猶太很惱火,除了失去一千七百英鎊,更主要的是,象他這樣一個機靈的商人竟被人捉弄了。于是,他寫信給他的朋友瑙曼和柏林的弟兄。后者發(fā)電報告訴他,在柏林發(fā)現(xiàn)了貝恩施坦,并且報告警察把他監(jiān)視起來了,要他急速啟程。我問他:“您打算到法院對這個先生起訴嗎?”“決不,我只想要他還錢”。我說:“這些錢,他恐怕已經(jīng)揮霍掉了。”他說:“決不會!他在西蒂還騙了別人〈他數(shù)出一切可能受騙的人〉一萬二千英鎊。他必須把錢還給我,而別人讓他們自己考慮怎樣處置他。”最妙的是,在我們到達鹿特丹時,才知道他只能到明登,要到第二天上午十一點才能繼續(xù)前進。這個家伙象發(fā)瘋似的大罵鐵路管理局。但一切都無濟于事。
在船上,我們有一個奇怪的旅伴——一個死人。護送他的是一個紅頭發(fā)的德國人,此人對我說,死者名叫拿沼爾,美因茲人,是一個三十四歲的年輕人,去倫敦訪友被車軋死,他的家屬要把他運回家去埋葬,這個送死尸的乘客同樣也不能立即往前走了。船長對他講,不到德國領(lǐng)事那里辦完一定手續(xù),他們就不交出死尸。
在科倫和法蘭克福之間(我中途沒有停留),有一個外表象凡俗人的天主教神父上車。從他和別人的談話中得知,他是從都柏林參加完奧康奈爾紀念會[8]回法蘭克福(他在那里定居)去的。他談笑風(fēng)生。到科布倫茨這個換車的地方,車廂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他是走新航線經(jīng)過符利辛根來的:小汽艇顯然比糟透的哈里季縱帆船要好得多。我試圖引他談?wù)勎幕窢嶽9]。但他起初持不信任態(tài)度,表現(xiàn)極其審慎,卻大談特談卡佩勒閣下的口才。最后,神靈[注:雙關(guān)語:“神靈”的原文是《Geist》,也有“酒精”的意思。——編者注]幫了我的忙。神父把他的水瓶拿了出來,水瓶是空的;此時他對我說,他自從進入荷蘭以后,就又餓又渴。我把白蘭地酒瓶遞給他,他喝了幾口以后,精神振奮。他喝了個夠。旅客上車時,他用家鄉(xiāng)話同他們開些無聊的玩笑,但同我談話繼續(xù)用英語,他的英語講得很好。“在我們德意志帝國多么自由,談到文化斗爭,竟要用英語隱晦地談?wù)摗?rdquo;在我們到法蘭克福下車前,我還沒露我的姓名,我對他說,假如他最近幾天在報紙上看到談?wù)摵谏珖H和紅色國際[10]之間的新陰謀,不必驚訝。在法蘭克福,我得知(在《法蘭克福報》編輯部),我的旅伴是穆策爾伯格先生,他差不多代替了那里的天主教主教。他想必在《法蘭克福報》(他閱讀這家報紙)上也看到了我的名字。該報刊載了一條關(guān)于我路過當(dāng)?shù)氐暮営?。[11]
我看到了宗內(nèi)曼,他剛剛因為拒絕說出通訊員的名字而又被審訊,并再次接到了緩期十天的通知,但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12]宗內(nèi)曼是一個有名望的人,但是他很自命不凡。他在長時間的談話中向我說明,他的主要目的是把小資產(chǎn)階級引入社會民主主義運動。他的報紙[注:《法蘭克福報》。——編者注]是公認的南德意志最好的交易所和商業(yè)的報紙,所以有經(jīng)費來源。他很清楚,他的報紙作為政治消息的傳播者給工人報刊幫了忙。但是,另一方面,這個黨沒有為他做任何事情。例如,他邀請了瓦耳泰希擔(dān)任通訊員,可是合并的黨執(zhí)行委員會[13]禁止瓦耳泰希寫通訊。他說,李卜克內(nèi)西在帝國國會的舉止過于象一個煽動家;相反地,倍倍爾得到普遍的贊揚,等等?;貋頃r我還要跟他再次會面。我也見到了格維多·魏斯博士,他來看望他的女兒(《法蘭克福報》的一個編輯施泰恩博士的妻子),要住幾天。如果我早到編輯部幾分鐘,那就糟糕了——會碰上士瓦本的卡爾·邁爾(《觀察家報》的前任編輯)。
順告:法蘭克福和一切主要商業(yè)中心的生意比從德國報紙上所看到的還要糟糕。
你的朋友卡菲埃羅住在巴枯寧處,甚至為他在羅迦諾買了房子。
好吧,祝你健康,請勿相忘。我又得辦“事情”去了。
衷心問候莉希夫人。
你的 摩爾
注釋:
[2]1875年大約從8月中旬至9月22日,恩格斯在蘭茲格特休養(yǎng)。——第5、144、147頁。
[3]1875年8月15日至9月11日,馬克思在卡爾斯巴德治病。9月20日,他返回倫敦。——第5、141、147、272頁。
[4]馬克思在第一次到卡爾斯巴德期間(1874年8—9月),同路·庫格曼博士一家住在一幢房子里。9月初,馬克思和庫格曼之間的關(guān)系由冷淡(庫格曼試圖說服馬克思僅限于純理論活動,而不要參加政治斗爭)發(fā)展到了沖突和完全破裂的地步。——第6頁。
[5]“勻稱的人”這一概念是比利時統(tǒng)計學(xué)家阿·凱特勒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出來的。按照他的理論,“勻稱的人”是完美的、“真正的典型”,而單獨的個人只不過是這種典型的畸形表現(xiàn)。馬克思利用了他的主要著作的英譯本:阿·凱特勒《論人和人的能力之發(fā)展》1842年愛丁堡版(A.Quetelet.《A Treatise on Ma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his Faculties》.Edinburgh,1842)。——第6頁。
[6]見習(xí)官(申報官)是德國的低級官員,尤指作為見習(xí)人員在法院或國家機關(guān)試用的法官。——第6頁。
[7]雪恩布龍是維也納的皇宮和公園。——第7頁。
[8]1875年8月6日是愛爾蘭民族解放運動的資產(chǎn)階級領(lǐng)袖奧康奈爾誕辰一百周年。——第8頁。
[9]“文化斗爭”是資產(chǎn)階級自由派給俾斯麥政府在十九世紀七十年代采取的一套措施所起的一個廣為流行的名稱。這套措施是在為世俗文化而斗爭的幌子下實行的,其目的是反對支持普魯士天主教地區(qū)和德國西南部各邦的地主、資產(chǎn)階級和部分農(nóng)民的分立主義和反普魯士傾向的天主教會和中央黨。在反對天主教的借口下,俾斯麥政府還在普魯士統(tǒng)治下的波蘭地區(qū)加強民族壓迫。俾斯麥的這個政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用煽起宗教狂熱的辦法使工人脫離階級斗爭。在八十年代初,在工人運動發(fā)展的條件下,俾斯麥為了糾集反動力量把這些措施中的大部分取消了。——第9頁。
[10]紅色國際是從十九世紀六十年代起對國際工人協(xié)會的稱呼。
黑色國際是對耶穌會的叫法。這個用語是在亨·施特芬的《一個盧森堡人給一個同胞的信。第三封信》(發(fā)表在1873年《國外消息》(《Die Grenzboten》)雜志第42期第119頁上)一文發(fā)表以后使用起來的。——第9頁。
[11]在1875年8月17日《法蘭克福報》(《Frankfurter Zeitung》)第229號的“法蘭克福動態(tài)”欄內(nèi)登載了下列簡訊:
“法蘭克福8月17日訊。上周末,卡爾·馬克思先生由倫敦來到這里。他的朋友們看到他身體健康、精神飽滿,感到非常高興。他已前往卡爾斯巴德,準備在那里逗留四星期左右。”
馬克思大約是在1875年8月13—14日路過美因河畔法蘭克福的。——第9頁。
[12]指對《法蘭克福報》的一次訴訟案。追究該報的理由是,該報在1875年3月25日和30日發(fā)表了關(guān)于文化斗爭和關(guān)于爬蟲報刊基金(見注9和147)的文章。因拒不指出這些文章的作者,該報編輯遭到拘禁。該報主編和出版者列·宗內(nèi)曼8月28日被捕,被監(jiān)禁到1875年9月底。——第9頁。
[13]根據(jù)1875年哥達合并代表大會的決定,德國社會主義工人黨的領(lǐng)導(dǎo)機關(guān)是:執(zhí)行委員會(Vorstand)、監(jiān)察委員會(Controlkomission)和委員會(Ausschuβ)。這次代表大會選出的執(zhí)行委員會由五人組成:哈森克萊維爾和哈特曼任主席,奧艾爾和德羅西任書記,蓋布任財務(wù)委員。這樣,在執(zhí)行委員會里有三名拉薩爾派(哈森克萊維爾、哈特曼和德羅西)以及兩名愛森納赫派(奧艾爾和蓋布)。執(zhí)行委員會的駐地選在漢堡。——第9、54頁。
出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4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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